碧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擦黑,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黑暗。她动了动酸乏的胳膊,头上有人轻声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窝在岙钧怀里,正要起身,黑暗中抬首碰到一片柔软的唇,惹得他低笑一声。
碧申恼怒推开他,捏诀点了盏烛火,发觉此处与白日时的魔宫并不一样。她摸了摸怀中通天镜尚在,松了口气,蹙眉道:“我为何会晕过去?这是哪里?”
岙钧去牵她的手,被她避开。他微微沉了声音:“你已收下聘礼,答应嫁于我。”
碧申只好任由他拉过自己,听他道:“通天镜毕竟是上古神器,你初次接触,难免承受不来,日后你我双修,便可运用自如。”
双修?这个她答应成亲时倒还没想到,只是他们族类相异,竟能双修?她如今用不了通天镜,今日他已用过三次,看来她只能飞回天界。
“此处是乌兰行宫。前面便是乌兰山。”
那时有人禀报肃极想要冲破乌兰山结界,他为何会在这里?结界破了?碧申焦急道:“如今情况如何?肃黎呢?”
岙钧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为何一听到她提起别人就心中发堵……他沉声道:“肃黎被我捅了个对穿。你担心他?”
碧申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什么意思?”
她在担心。岙钧在这一刻忽然体会到同天界开战的好处:他可以撕烂肃黎,让他和她再无瓜葛。
岙钧露出一个嗜血的笑:“两界已开战。”
碧申捏诀便欲飞回天界,被他一把箍入怀中:“即便你想带着通天镜献给天帝,也已无力回天。天帝颜面尽失,你以为得到通天镜,他就肯善罢甘休?”
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碧申反而异常冷静:“肃黎呢。”
“他还没死。”即便岙钧确实很想将肃黎捅个对穿,但肃黎确实不愧战神之名,险险避过了。岙钧眯了眯眸子,下一次,他未必还有这样好的运气。
碧申冷声道:“放开我。此事全因我而起,两界既已开战,还请岙君放我回天界,我会尽力劝说帝君止戈。”
“你想毁诺?”岙钧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搂得更紧,“事已至此,你回不回天界都没有什么分别。更何况通天镜是我赠与你的聘礼,你不可交于他人。”
“你既然赠予我,便是我的东西,为何不能任我处置?两界开战,于魔界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若帝君能看在通天镜的份上不再追究,也免去两界生灵涂炭。”
岙钧摇头笑了笑,看着怀中微怒的神女,忍不住轻轻拂过她香软的颊:“你怎会这般想你们的帝君。他在众神面前被我所伤,仅仅一个通天镜,已难解他心头之恨。他向来自认是六界共主,本就对我族不敬他而不满已久,如今定然恨不得踏平魔界。你若回去,他非但不会停战,反倒会迁怒于你。”
碧申打开他的手:“总要一试。”
烛火“噼啪”跳了一下,远处传来魔军的脚步声与笑骂声。两界开战,于天界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于魔界却未必。魔族骨子里的征服欲驱使他们渴望用鲜血证明他们的荣耀,几千年来一直内部争斗不断,如今适时出现一个共同的仇敌,既能凝聚魔族内部,又可在六界扬名立威,更不必提击败天界后能够得到的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反观天界,因天帝一时之怒贸然开战,既无准备,也无士气,天帝必会因此招致许多不满。天界怎能不败?
岙钧看着她在烛火下柔和的侧颜,天帝为人她应该清楚,这些道理她也未必不明白,只是既然她想做,再陪她走一遭便是。
“如今两军胶着,使用通天镜消耗过大,我暂时走不开身。三日后我带你回天界,可好?”
他这话真是将天界当做自家门口,想去便去想走便走,天帝怎能不忌惮?碧申道:“我去两军阵前求见帝君。”
“不行。”他的手紧了紧,“他必会迁怒于你,你如何脱身?”
“我本就是天界中人,为何要脱身?”碧申忍无可忍,一掌拍向他想要挣脱开来,却招招被他轻松避过,贴她更紧。
“你放肆!”碧申一手被他扣于胸前,仿佛她伸手去抱他一般,暧昧非常。
岙钧眸子闪了闪,定定看她半晌:“你收下了通天镜,答应嫁于我。”
碧申无言以对,她心知肚明他说得都有道理。帝君身为天界之主,一言九鼎,既已开战,怎会轻易收回成命。事到如今,她将通天镜献给帝君也于事无补。可此事皆因她而起,难道她能坐视不理?
“那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天界,可好?”岙钧想要伸手抚平她的眉心,被她扭头避过。心悦一个人便是这般滋味吗,看她皱眉便觉得慌乱。
见他妥协,碧申缓和了声音:“你先放开我。”
岙钧却仍是不动,一副他一松手她便会跑的神情。
“今日接触通天镜消耗过大,便是我想跑,只怕不出十丈便能被你抓回。”碧申动了动被他抓住的手腕,“你这样令我很不适。何况天色已晚,即便我应了你的婚约,这样拉拉扯扯也不合规矩。”
岙钧松开了她的手腕,却依然贴着她:“我把你弄疼了吗?”
碧申看他紧张神色,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今日一早她去赴宴时还心中惦念着明日去一趟昆仑取雪水煮茶,为何短短一日便成了两界之战的罪魁祸首?为何会这样?若她当日没有路过西山,若她今日未曾去赴宴,若她法力再强些能够早些带着通天镜回天界……
她低声道:“我累了。我想休息。”
岙钧揽她走向床榻,道:“睡罢。有我在,没人敢打搅你。”
碧申挣道:“够了!放开我!究竟要我说多少遍!”
许是见她发怒,他终于松开了手。碧申疲惫道:“魔君请回自己的寝宫罢。”
岙钧沉默半晌,末了放下一枚传听符:“我在你隔壁。若有事,立即唤我。”
四下一片静谧,只能远远听闻守夜的魔军走动的声响。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