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被褥,滑溜溜得像青苔石。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直接扑在身旁哭的死去活来的是芜儿,口里叫唤的姑娘却是我。
我有些惊慌的下床,这副身体着实弱不禁风了些,我随即就摔倒在地,惊得芜儿急忙将我搀扶起来唤道:“小姐你才刚刚醒过来,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瞅着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原以为我是死去了,却不想玄机是将我的魂魄困在了甄婵的体内,当真是可笑。
“玄机呢。”我重重的咳嗽了声,芜儿便用手帕给捂住安慰道:“国师现将小姐的魂魄束缚着在肉身内便去寻还魂草了,对小姐可谓情真意切。”
确实是情真意切,竟对我使用了离魂之术来让这甄婵肉身不腐。
“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细细同我说来。”我说话许是过于直白,让芜儿楞了半晌:“小姐,不记得了?”
“自是记得,只是有些迷糊。”记得你一口一个我是如何祸害甄婵。
“那日白姑娘让芜儿将白符放在世子的袖中,引得世子发狂将小姐掐住了脖扔下船,亏得白桐道长即时赶来制止了世子,小姐你已出了事,若再加上这世子,芜儿又该如何是好……”她开始嘤嘤作泣又道:“白姑娘也因这事出走下落不明,芜儿非有意说是她的错,只是心急小姐才……”
我迷了迷眼才打断她:“你先出去。”
“小姐?”
“出去。”我开始厉声呵斥,芜儿呆呆的点了个头,含着泪就将我扶住在床头,到了门口还不放心的看了我几眼,她对这甄婵的确是上心的,却对旁人没安上半分好心。
芜儿合上门后唤了一句“道长”,嘀嘀咕咕又说了些话,大多是我性子不同以前亲和,我揉了揉了头靠在床边听着门开的声音有些疲倦:“白桐,玄机将我的肉身放在何处?”
脚步渐渐走近,直到停在我面前,我缓缓抬头含笑:“我还活着,你不必做出这样的表情。”
白桐沉默的坐在我旁边,将幽冥铃放在我身旁:“他将你锁在这,是为了你好。”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甄婵?”我将满心的怨愤挤在心口,渐渐竟发笑起来:“我原以为左右他不过杀了我,却不想会有这般滋味。”
“花灵。”白桐欲言又止,良久才又道:“这事蹊跷的很,你先安心在这待着,甄婵的魂魄还未入幽冥,我自会还你个公道。”
“白桐。”我将幽冥铃收入袖中有些低沉:“何为公道?”
“你初初不也是觉着,是我害死了甄婵么?”
白桐被我这一番话说的越发沉默,抿了抿唇:“我原以为你是因为……”
“不喜欢我的,我何苦痴痴纠缠?”我打断他有些激动,惹得自己又是一阵咳嗽后,白桐满脸歉意,我拍拍他的肩故作欢快:“你也无需这样觉得对我是亏欠了,不过就是替她人活一阵子,少不了我几两修为。”
“你先替我去约那小世子过来,少时我曾戏弄过他,如今只怕要用这甄婵的肉身再次又来毁了他的姻缘。”我上下指了指这身躯,白桐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动,我便耸肩推了推他:“灵魂出窍的可是我,你在这一动不动是作甚?”
“你何苦如此。”
“嗯?”
“乱姻缘改命格,你可知会如何?”白桐忽然紧紧执住我的手:“我带你来,是让你真正的放下去成全,不是让你来毁了自己万年修行。”
“我初初就答应了甄婵,要让她同玄机长相厮守。”我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既然如此,就需先了结了小王爷同她的姻缘。”
“你是不是觉得我大义得发光像尊菩萨?”我扶着床沿缓缓起身,身上不似刚才那样无力,便走了两步才道:“可我哪有那么深明大义,我只是想要让他——生时记着我的恩情,死后经过三生石也觉得亏欠。”
“玄机去寻还魂草,你便去寻甄婵的三魂七魄,我就将这姻缘,好生的放下。”我伸展身躯,摆了摆有些发麻的手反头问:“待一切尘埃落地,你之前说带我走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白桐眸中异色,我抬眉轻语:“天大地大,我想去云游这四海八荒。”
“我有法子,可解玄机的束心劫。”白桐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我微微发愣:“有些意外你会说这些,可若是你知道这个法子,那他定也是知道的,他既然有心不愿解开,我何苦乱了他的一生。”
“若他有一丝丝一点点的心甘情愿,我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心如死灰。”我扯了扯嘴角,却又没什么笑颜,白桐蹙眉欲语却被我打断:“你这样有些奇怪,初初希望我真正放下的是你,如今反头规劝我的也是你,四方神殿的弟子可都像你这番反复无常?”
“我只是想让你不悔今日的决定。”白桐也起身走到我身旁:“你可曾也有一丝丝一点点的心甘情愿离开呢?”
“白桐,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不可爱吗?”我侧脸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就是因为你将世事看透了以后还要说出来。”
“玄机若是同你一样不可爱,也就好了。”我缓缓松手,透过白桐像是看着另一个人:“那我当初也就不会喜欢他了。”
“白桐,若说开始我是有一丝的侥幸,那么现在,就已经成了痴心妄想。”我狠狠吸了一口气才问道:“也许我并未放下,日后也会觉得后悔,你可还愿意,带我离开这?”
“好。”良久,白桐将我拥入怀中道:“我带你离开这。”
我在这个怀中没有挣扎,许是在这段姻缘中挣扎了太久,累得的确是需要一个怀抱靠一靠了。
恍恍惚惚之间,就像是司主那沾染桃花酒香的怀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