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睡的很不安,梦里总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懵懂之间又似乎回到了以前不谙世事的模样,只是梦得又有些不清不楚,毕竟梦里的小和尚不会冷着脸,梦里的司主也不会那么温柔的和我说话。
“小姐?”这一声叫唤让我有些清醒了,看着镜中这副容颜微微轻叹起身:“今次我一人去,你无需陪着。”
芜儿脸色不怎地好,我瞥了她一眼才垂头答是,刚前脚出了门就见甄大人像是被索命鬼追一样的大步过来,我侧了个身躲开这庞然大物的接触,甄大人伸出的手也就缩了回去。
“想开了便好,想开了便好。”这连续的“好”字委实讨嫌,我学着甄婵那垂眉忧愁的模样轻语:“若是世子那边反悔了这门亲事,女儿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婵儿……”
“女儿告退。”
甄大人许是绝得对自家女儿愧疚得狠,见我不似往常也当甄婵心里怨着他,叹息了一声还是离开,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提着裙角走出府,府外已有小轿,轿夫见着我便福了个礼道:“甄小姐,世子特让小人来接甄小姐过去。”
我用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上桥,挑开轿帘时还感觉到有人偷窥着我的一举一动,微微沉眸放下桥帘,心中却已有七分明了。
只愿我这明了的事,不是真的。
“甄婵啊,你果真如白桐所说般出众,可惜,非友啊。”我握紧了衣袖,用力的咳嗽了两声,这人间的轿子比马车坐着还要难受,摇摇晃晃了不知多久才到了地儿,人还没下轿就先听得那人讽笑:“甄小姐如今是在欲情故纵么?”
“韩了,你脸皮比以前越发厚了。”我下了轿也不曾看他,只是看着此处的美景走了两步:“我写信让你约我出来,只是求个自在。”
“倒是我会错意了?”他冷哼了一声:“昨日我甚至觉着你不同寻常女子,今日才知你不过是比她人多了些心机。”
“韩小世子。”我转头盯着他,目光有些凌厉:“我既说了同你两不相干,自然不是眼巴巴的倒贴了上去,今日出来,你喝花酒还是逛青楼全凭自身。世子当真以为自己有哪一点值得我用得上心机两字。”
我转过头又去看湖面,眼神缓缓柔软了下来,似自言自语:“日后这美景,我怕也是看不成了。”
韩了被我一连串的话怔住一动不动像块木头,我忍俊不禁看着他笑:“你这心莫不是由豆腐做的,刚才我那模样,是不是很像气极了一样?”
韩了还是没有说话,我只好朝着他扶手作揖:“我错了,不该用这种恶婆娘的姿态吓你。可你这样呆呆杵在那,实属有些丢了自己的颜面。”
“婵儿妹妹。”韩了这一语惊得我眉梢三跳,我捂着脸掩过自己的情绪:“世子这样莫不是忽然想通了应了这门亲事?这样自然也是不错,也懒得绕着圈子想悔婚的法子。”
“是我认错了,你同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韩了这一副痴情的神情倒是少见,我竟也不知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引得他这番想着,若是司主见着这一幕,大概是会夸我初初野花留情深得他真传。
“既是如此,便请世子自便。”
我找了块干净之地坐下不再理会他,原以为他是要离开,却不想也走到我身旁坐下,有些自言自语的说话:“少时我识得一个姑娘,她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这话说的我实属生气,虽说我是灵,却也不该被说成这样,韩了还自顾自沉在记忆里,也不多疑我的失态继续说道:“她眼光不见得好,总喜欢为了个小和尚吼我。”
我忍着反驳的心继续听着他自身所记忆的故事,也不知他这记忆是如何来的,总认为那时候我是觉他烦,才会去看上个没用的呆头和尚气他。
但他有些说法还是对的,比如就是说我觉得他讨厌。
“可是后来她忽然就不见了。”韩了蹙眉略略带着嫌弃看向我:“直到有一天,爹带着我来见你,我原以为你就是她,那日我欢欢喜喜的来,却是伤心不已的走。他们皆说你才是甄婵,可我心中的婵儿妹妹,只有她一人。”
“是啦是啦。”我缓缓躺在草坪上看着天:“是我对不住你,一张脸就将你吓成这副伤心不已的模样,至此在你心中留下这么大的阴影。”
“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道歉。”韩了果真很是蹬鼻子上脸,全然听不出我语气中的鄙夷:“我的意思便是,甄婵我照样要娶,只是所娶之人并非是你。”
“韩了,若是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呢。”我忽然想着问他一些我自己也觉得困惑的事,韩了却忽然笑了,笑了很久很久才道:“那便等着,等到她喜欢。”
“若是你等的她有了心上人,还要继续等着?”
“等,等到下一世,不再忍让的让她对我心之所属。”
韩了的话犹如空中的阳光,照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他显然比我更看得透世间情'爱,我这一路纠结着小和尚,纠结着甄婵,却独独不曾纠结自身所想,如白桐所说,我当真是心甘情愿的放下?
“甄婵,若不曾遇见她,我许就听从了爹的话,娶了你。”韩了的话让我想来想去都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凡尘的每个字的意义都千变万化,我想着这些事渐渐有些倦意,便用手挡着眼睛迷迷糊糊睡着,韩了还在说着他的记忆,我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到了最后我也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唯一记得的只有暖阳晒在全身的舒爽,再次醒来时已经回了府,外面已经是黑了大片,不知不觉中竟在那晒了一日的阳光,此时芜儿正好端着晚饭进门,我起身下床,芜儿便沉着声道:“今日是世子抱着小姐回来的,小姐心中到底想着什么。”
“我想问的却是你,心里想着什么。”我一步一步走近至她身旁,凑到她耳边轻语:“甄婵,究竟是谁教的你换魂之术。”
风从窗口吹进,将纱幔吹的扬起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