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山。”阿渡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我揉着发疼的眼睛听着他继续同我说道:“司主告诉他,九天山上的九天莲可让人将过往皆忘。”
我楞了半晌,有些控制不住潜藏在眼睛里的东西落了下来。
阿渡到底还是不忍心的,他对我一直以来,就忍不下心来。
“等甄婵醒来告诉她,她的命,我来续。”到底还是错了,什么欠与不欠,终归是算不清楚了。
我用力擦着脸上的泪走出这房门,步伐甚快,看起来有些心急似跑。
“花灵,司主对你的心,是好的。”阿渡在我与他擦肩而过时留下这一句话,我没有回答。
谈及司主,我心里是万分难受。大抵是因为我能忍受所有人的欺骗,也容不下他一句谎言的缘故。
我曾是那样信任,敬仰,看入骨子里的人,就这样不留余地的将我骗得一干二净,这便是他对我的好。
我的确受不起。
我只知道我该上九天山找玄机,哪怕那九天莲真的能让他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也要守在他身旁一生。哪怕真如甄婵所说,我的命数是情劫初动魂飞魄散,也要待在玄机身旁一世。
九天山虽有天山二字,却是一座邪乎的不能再邪乎的高山,传言九天山是神仙都不敢轻易入内的极寒之地,我拂开面前的云看着地下的光景,九天山荒芜,却也不想会荒芜到这个程度,四周都不见有人家,我飞跃之山外一丈远时打了个寒颤竟失了仙法从半空摔在了山脚下,这一摔摔得不重不轻,刚好让我将脚腕给扭着,抬头看才发现这山里三层外三层都有法瘴,或许九天山邪乎就是邪乎在这神仙也无法使用仙法的法瘴上。
此时天色渐白,我将衣衫裹紧了些从地上捡了根枯树枝撑着行上山的路,体内的灵力感受不到半分,我深呼了一口气一步一步上山,九天山爬的越高身子越发觉得冷,我此时毕竟与个凡人无差,又无法寻得玄机在何处,待天色大亮我竟连半山腰都不曾到,恰巧遇至小溪便好生收拾了番想着小憩一会儿,这时才发现扭伤的脚腕不知何时被山上的荆棘划伤。
这受伤总归还是没看见好,不知便不疼,这会儿看见了我竟觉得受伤的地方疼得要命,呲着牙脱下了鞋袜查看强势如何,这九天山的荆棘也的确是厉害,那划伤的地方仅这么一会儿就肿得像个黑了的馒头。
“你这丫头倒是胆大。”莫名其妙被人抬起脚的姿势委实不好看,还当我犯着迷糊时便被眼前的人用刀划伤了原本就受伤的地方,疼得我直接是一脚踹在他的脸上。
“你……”我咽下剩下的话看着他淡然的用青色衣袖擦掉了鼻子的血:“最近这九天山怎生来了这么多不怕死的人。”
“丫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少年一点一点的用着刀挑着陷在我肉里的刺,我这会儿疼得要命,捂着腿看着他有些哆嗦:“你…你有没有见过…见过一个和尚……”
“你原来是寻他。”
“他现如今在何处?”我心急询问,可这少年依旧不紧不慢的在我受伤的地方拂过,一些细碎的荧光粉末落下,伤口便不再红肿。
“我是这九天山的主人。”他收回手:“自然知晓这来往的人。”
我那受伤的地方虽还有些痛痒却也不似之前,他拍拍手又道:“九天山最多的就是毒草,莫要再往山上去了。”
“我要去寻他。”
“那和尚想去取九天山顶的九天莲,如今是死是活我可不知。”
“九天莲……”我微微一滞,玄机这番真的拼死也想要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么?
就为了我那所谓的命数,便要独留我一人受上无尽孤寂么?
少年见我分神便瘪着嘴瘫坐在地看着有些不悦:“你这丫头怎生这样,我救了你,你竟无半分感激之情。”
“你既救了我,我理应是该感恩戴德的,可如今我喜欢的人在你口中生死不知,自然是担忧不已。”
“你这丫头好生不害臊。”他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又语:“不过性子倒是很讨我喜欢。”
“只是你喜欢的那个小和尚性子就不怎生好了,非要上山取这九天莲,如今已是三四月不曾有消息,想必是死了,但同我却是无关的,我是正正经经奉劝过的。”少年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又问:“你莫不是也要上山寻他?”
“他若是死了,我也要去寻他。”我撑着起身,少年却忽然变幻成一头满身青色,只有四足上带着淡淡浅白的模样,我少不了是一惊:“风…风生兽……”
风生兽乃是上古神兽,曾随第一任神征战四方,只是后来八荒太平便无了影踪,五百岁时我见过风生兽的画像,也听过幽冥司的彼岸花讲过他的故事,但到底是没有真正见过,如今看着原本清秀少年忽然来这么一下变身成上古神兽,诚然有些心慌,虽说我这样的确有些没出息,却左右没谁瞧见也不是怎么打紧的。
“小丫头,我同你说了许多话了,也该走了。”风生兽抖嗦了身上的皮毛踩着步伐就往前走,不像只上古神兽反而像只大狸子。
我看着他一晃一晃的离去依旧还没弄清楚个状况,只好先捡起地上的枯枝继续往山上走,明明是阳光明媚,此时身上却越发寒冷。
我开始小心翼翼的避开山中的荆草,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天上竟开始下起细雪来,待雪越下越大时天色竟也开始阴沉,走着走着开始黑了起来,所幸这九天山不见有什么伤人的野兽,大抵是因为这里住了个性情出了名乖张的神兽,才会导致这里如此荒芜。
我曾记得孟婆说过,一个人若有了信仰,再大的难也就成了小难,若将这信仰发挥至极致,再难完成的事也能做成。
这些话我现在很是深信不疑。
后来我花了整整两日才爬到了山顶,雪厚的已经能让我的腿陷进去许多,山顶白茫茫的一片没有谁的身影,我又走了很久才发现一个山洞,山洞里发着无数的荧光,我一点一点的走近时听到有人在说
——花灵,满天流萤。它还在。
泪眼婆娑下,那个人一身袈裟盘腿坐在洞中,洞中是满天的流萤,将他的脸照的无比温和。
我的玄机小和尚,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