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灵。”我缓缓看着他走到我面前,他将手放在我的心口,掏出的是血淋淋的心。
“这是你欠的。”他的脸上写满了怨恨,我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怨恨些什么。
他的脸越来越模糊,我下意识的去碰,一阵拍门声猛然惊醒我,我睁开眼有些恍惚,摸着自己的心口,的确是梦。
我揉揉额心,现在的梦做起来司主总不是好人角色,大抵是我还记着仇的原因,其实司主哪怕做尽了可以伤害我的事,我都是恨不起来的,一个视为亲人的人,怎么会恨呢,只是小脾气闹别扭罢了。
“酉初了。”白桐的声音不大不小,我起身穿鞋,拿起床边的面纱遮住脸便去开门,白桐盯了我一会儿才伸手将我两边的发抚好:“今夜韩王爷来了。”
“的确是贵客。”我反手拔下发簪,将一头青丝重新挽住别好,白桐收回手就走:“如今贵客已入席,酉时的宴席,你倒真能睡。”
我在他身后画了个圈,以前司主说过,这是敢怒不敢言最好的表达方式了。
宴会办在庭院,张灯结彩的像是要告诉谁我家特有钱一样,我有些嗤之以鼻:“白桐,你有没有觉着这甄大人的心思很是有趣。”
“这本就是人间的权术,你何必这样刻薄。”白桐皱眉,显然不喜欢我这样贬低甄婵的父亲。也是当然,毕竟甄婵的父亲,在他心里定是当岳父来尊敬了。
白桐一入院便被府中小撕迎上来恭送到坐席,我却被迎在对面席坐,这就是人间的繁琐礼节,连吃个饭也分男女有别和尊卑贵贱,我再次哼了一声坐在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里贵气冲天,还是安安静静吃完回去睡觉实在。
“王妃可越发精气神爽了些啊。”
“哪里及得上甄夫人啊,保养有道。”
我看着面前两个互相恭维的女子抽了抽嘴角,徐娘半老的模样说着这样的话,也不怕说谎招天谴。
“国师到——”我刚拿起一块糕点,最先看的是他手里的那串佛珠。不是常见黑棕色,而且纯白,每一颗都是刻着字的。
我缓缓抬头,又快速的低下了头。
这一路来听到不少关于玄机的事,我哪能不知道会是他。只是他来到了这里,未免太过凑巧,到底还是为了甄婵,我微微有些难过,只能把头埋得更深。
“甄大人,韩王爷。”
似伶仃九泉,似慢慢笙歌。
脚步声在我这停顿了一会儿,我紧张的握紧了裙角,若被他觉着我这样穷追猛打的追到这里,定又要讨厌我了。
所幸脚步声又响起,我这才敢抬头,不知道白桐眼神好不好,反正我隔着个小池是瞪了他许久了。
“多谢。”他同小厮说话语气都是温和的,我看着台上的人有些酸楚,这样好的人,偏生要我亲手给让了,千辛万苦的逃出幽冥还要成全有情人,真真是亏本买卖。
可是,他若能不用休思,再亏本的买卖,我也做了。
我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高尚起来了,高尚到有些悲哀。
我一下毫无食欲,只好盯着看台上轻歌曼舞的场景,那些舞姬跳的一点也不好看,比起天上的前任九天玄女起来,差得可远了。
“小儿顽劣,只怕是不讨甄大人千金的喜。”韩王爷说话时胡子一颤一颤的,言语间带着利剑:“以至于小儿同甄大人千金的婚事一拖再拖。”
“王爷说笑了,小女素来体弱多病,若不曾养好怕会冲了贵气。”甄大人毕竟也是混了官场多年的人,说起胡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由此才请了四方天师和国师前来,替小女驱除病魔。”
“如此甚好,只愿甄大人千金的病莫要拖到婚礼上还未好,近日太子在朝中参与政事,你我二人哪能不相互扶助合力辅佐,甄大人,你说是不是?”
“王爷说的自然是对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让我渐渐明白甄婵这婚姻是系在了官场利益上,她在命运这盘棋上似乎也没有占上多大的便宜。
“甄小姐不可成亲。”他缓缓而语,我或许是出于嫉妒,竟觉得这句话里全是他的爱意。
“国师还有月老之责不曾?”韩王爷脸上就差没写上“鄙夷”两字,我端起酒杯微微撩开面纱,抬眸见他只是微微一笑:“贫僧自然是管不着姻缘之事,只是甄小姐命中尚有一劫未渡,若是嫁人,恐有大祸。”
“咳咳……”我被酒呛得直咳嗽,声音倒也不大,只是引得前面两个互相恭维的夫人都看向了我,我尴尬的放下酒杯,两位夫人也就将脸返了回去,小声的嘀咕我是何方人物。
“却是如此。”白桐绝对是看到我有些嘲讽的眼神了,越发无耻起来:“甄小姐此劫只有无花大师可破。”
我十分不雅的用白眼代替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一个两个的,何必把满心的情意用来说着这些虚假的话。何况白桐暗中讽刺,更是十足的醋味。
“即使如此,便有劳国师替小女渡劫。”甄大人那副慈父的模样当真叫人歌颂,韩王爷喝了几口烈酒便不再多说,心里大抵是不喜玄机的。
“无妨。”他忽然看向我扯起嘴角道:“只需坐于偏座的素衣女子相助便可。”
我抬头,他眸里却不似话语,不含笑,还带着深深警告。
“她……”
“自然可行。”我打断白桐的推辞话,他有意如此,我岂能负了他的意。
我缓缓起身朝他一拜,低着头道:“国师看重了。”
你如此戒备着我,当真是把我看重了。
玄机啊玄机,若有一日,你同甄婵白头偕老,是否还能记得夜空流萤下你同我说的那些话呢。
我握紧了拳,握得骨间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