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七十二次拧鼻子了,一阵风过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这会儿有些难为情,毕竟将饭喷在他人脸上是很无理的一件事,更何况这人还是甄府上下当菩萨供着的韩了。
甄大人瞪着眼看着我,我装作不曾看见的模样点点头夹起面前的肉笑称:“看这內厨将肉切的如此肥瘦分明,定是手艺不差的。”
“那我的确该多来府上尝尝了。”
“自然自然。”
韩了面不改色的从袖中掏出白帕擦脸,又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甄大人听到这话立马眉开眼笑的应承下来,我蹙眉看了一眼韩了,这不过一日不见,怎么就像换了个性子似得,连眉眼那自命不凡的深情都不见了。
“婵儿妹妹可欢喜我来?”韩了这一句“婵儿妹妹”唤得我心直跳,仿佛回到少时韩了追着我到处走的时候,这可不是什么初心懵懂,这世间自身不想要的姻缘胡乱沾染上了,对我来讲有害无益。
“不欢喜,很不欢喜。”甄大人那眼色使得都快将眼珠子落汤里,韩了却只是笑笑道:“也是,日后结了亲,你整天整日的看着我,到时候腻了自然就不欢喜。”
我这眉头皱得快成山川了,虽说这些日子刻意同他亲近,在外人面前装作两情相悦的模样,暗地里都是心心念念想着退婚之事,可如今他这一副深情款款万年不负的模样却也不是假装出来的,我便同他耳语道:“小世子你这戏演的莫不是太好了,若真让我感动得想嫁与你可如何是好。”
“那就甚好。”他顺势夹了块肉往我碗中放:“看你挺喜欢的。”
我现在到很是喜欢把这饭碗叩在他头上。
甄大人见我俩这样亲密心中早已乐的烧香拜佛,放下筷子寻了个借口带着下人就走了,留下我与他两人守着这一大桌菜,这样也好得了个干净,我忍无可忍的抬手挡住他的木筷盯着他:“韩了,你是中了什么邪不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不娶就要不娶才行,如今是要反悔么?”
“我爹说了,婵儿妹妹同我是三世缘分,既然是上天注定了的,那这大丈夫不当也成。”韩了将不要脸这三个字学的越发精明,甚至比小时还要无赖一些,我忍着想揍他的心耐着性子看着他问:“你之前说不喜欢我的那些话,我听着很是真心,你无需碍于圣上之意父母之命的羁绊,我自然而然会想法子解决的,只是如今时候未到罢了。”
“那些话我说错了人。”韩了不知何时已经将我的双手握住:“我如今对你说的才是真心话,我想娶你,想同你一世安好,你可愿意?”
“不愿意。”韩了这回笑得很是温和,将牙给闭得一个都不曾见,我用力的抽回手竟半分都不曾动,我这才想起这副身躯不是原来的自己,只好作罢咳嗽一声:“世子要不回去睡上一觉,如今你定是在梦游,说着这些不清醒的胡话。”
“我很清醒。”他握着我的双手放在他的胸口:“我这一生都不会负你。”
这番我更加肯定他是中了邪,也不知他是何来的自负觉得我要同他一生,若我真嫁与了他,当真就依了甄婵所想,成全了她又不伤家族荣辱不抗圣旨又可同玄机长相厮守的好事。
我可不是发着光到处放慈爱的菩萨。
“你先放开我的手再说。”我这一副凡人身躯又加之白桐不在身旁,若韩了真想来个抢娶我也奈何不得,韩了那满眼含情不舍似的放开我,我实属不知该如何应对,便瞪着他:“你别傻傻的这样看着我。”
“你若不喜欢,我便不这样看了。”韩了这换脸的速度很是快,一会子功夫就成了一脸怨妇模样,看他这样我那汤勺直接就掉汤里了。
“我吃饱了。”我起身欲走却被他扯住衣袖,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便停了下来反脸看着他结果他就这样扯着我一言不发,我用力的将衣袖扯了出来又被他伸手扯住,委实不知这小世子大清早发着哪门子疯,我刚欲语却被韩了打断:“这次,你又会走了不见么?”
“我……”我见他缠得厉害不由头疼:“我不过去如厕罢了。”
韩了这手松得像是要做什么重大决定似得,我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守在外面的甄婵,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我走到她身旁冷冷的盯着她轻语:“甄婵,你好手段。”
“芜儿不知小姐在说些什么。”甄婵这表演功夫简直炉火纯青,我握紧了拳深吸了一口气:“你以为将我的身份说给了他听,我就一定是逃脱不了这婚事么?”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还有逃婚这一策。”我看着她抬头眉眼冷静:“白姑娘,是要害死甄府的所有人不成?”
“那是你的亲人,同我何干。”我冷冽的回应她,甄婵却是笑了,小声道:“白姑娘可还想救自己的亲人?”
“我何来的……”我怔住,脸色忽然发白的掐住她的手:“你将司主如何了?”
我这话问了以后又觉得自己痴傻,甄婵一介凡人,又怎能伤的了他。
“白姑娘当真狠心,独独忘了自己的‘师兄’。”我掐着她时用足了力气,她却也露出半点痛意反倒莞尔:“芜儿不才,得人所助,一定是要将小姐安全嫁入世子府的。”
我诚然不知该用何表情看他,幼时初见的那个女子温婉可亲,当真是眼前这个人么?
“你为何如此断定我要为了他毁了自己,待玄机回来,你觉得以他的慈悲之心,会依着你干出这样的事?”
“玄机虽说他对我已无年少情意,可到底还是少时相伴之人,你这样算计我,当真就不怕他心里从此对你疏远?”我心中一阵悲凉,甄婵眸里一闪而过一阵慌乱:“我,我不会……”
“我不会让他远离我。”甄婵又低下了头,我忍不住又掐紧了她的手:“甄婵,当初我总想着玄机心中有你,顾虑着这些才到这来学着放下,如今这样,你简直配不上玄机的喜欢。”
我缓缓松开她的手,终归还是错了。
白桐同我说要学着放下,同我说要来看个清楚明白,如今真的看了个明白,我还能心甘情愿的成全不成?
甄婵的爱太过强硬,玄机是受不住的。
我步履不稳的向前走着,一摸脸,竟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