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华君的呼吸声趋于平稳,陶枝探了探他右肩上的伤口,便躺回了一旁的睡塌上,折腾了半宿,很快就打起了瞌睡,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见一声喃喃,“是你吗?”,声音绵绵而悠长,勾人心弦。
这一觉睡得深沉,等陶枝醒来时,霁华君已经不在屋内了。陶枝见着身旁放了一盏玉枕,仿佛是在防着她掉下去。
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听见有人传话:天后娘娘来了。
天后来了,陶枝想了想,按理天帝将她安排在了紫薇垣,此时她应出去见一见的。可是这副刚睡醒又衣衫不整的模样,从霁华君的屋内踏出去,又似乎不妥当。正当陶枝犹豫时,便听见天后遣去了随行的小仙娥,身旁只留了一个端着托盘的女官和一位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女神仙。
罢了,我既没出现在她跟前,还行什么礼数。
不过天后身旁那位女神仙倒引起了陶枝的注意,身形十分瘦削单薄,单从那位女神仙的穿着来看,紫云长裙拖地,腰上系着玉封,胸前还佩了银色的长锁,发髻高束钗着金步摇,这应当是天帝的哪位天妃。只是站在一身精致而华贵的天后身旁,难免逊色。因为陶枝从未见过这位女神仙,便刻意的去看了两眼,眉目间与霁华君神似。
难道她就是栀花天妃?
施塔山前些年偷溜进来一棵桃花妖,被白老头捉了锁在山门作看门树,我时常盘回在施塔山个处,一来二去就熟识了些,他曾感叹过,栀花为妖时,妥妥的是妖界一大美人,黑长头发里时常扣着一朵栀子花,粉面桃花,一身白裙游走在山水间,惹得众妖为之倾倒。
听起来那么美好的人,怎的成了神仙,气色却今时不如往日了。
“霁华…”,栀花娘娘轻声唤道,“伤好些了么…”,到底是亲生母子,栀花掩不住眼里的忧虑,三步作两的扶住了霁华君的肩膀。
天后冷了冷眼色,厌恶之色油然而生,陶枝并非是第一次见天后,印象里她虽高傲,却也算宽和有理,外人说她不计前嫌对大殿下母子甚是亲厚,今日瞧着却并非这样。
霁华将栀花拉开,轻声道了句:“母君。”,一条长鞭落在霁华身上,他闷哼了一声却岿然不动。
他身上还有伤,怎经得起天后的鞭笞,“住…”,却发现开不了口也挪不动脚步,脚踝之上一条红玉髓般的东西泛着光。
霁华君给她下了禁制。
天后声音凌厉,“你这贱骨头,竟挑拨我儿向我发难,可是近日让你日子太好过了!”,说罢又是一鞭,霁华君肩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渗出。
“娘娘!”,栀花拦在前头,“霁华他从不做这样的事,还请您息怒…娘娘,霁华他身上还有伤,不能再打了…”
心口簌的一声仿佛被人挑断了其中一根筋脉。霁华身上的伤,难道是天后伤的。
“那也是他活该!”,天后收起长鞭:“谁叫他自作多情,要去救那女子!”
霁华将栀花拉到一旁,“是霁华疏忽,昨夜是天牢里逃了几个犯人,霁华前去追捕被犯人所伤,如今犯人全部就地正法,母君寿诞,会如期顺利进行…”
“你倒是知趣。”,天后拢了拢衣袖,眼神示意一旁的仙官,仙官将托盘递出,上面呈着几株灵草,“大殿下,这是天后娘娘赏的灵草。”
栀花娘娘伸手去接,天后却转眼将托盘连人挥在地上,沉重的玉盘砸在栀花身上,“母亲!”
天后转身离开:“本宫知晓你心思深重,可一朵白花只够解一人玄花毒,你既这么想要,就让你来选吧。下次再惹本宫生气,本宫要了你母亲的命!”
紫薇垣里,溪水长流,霁华将栀花娘娘扶起,用衣袖擦了擦她身上的尘土,他眼周绯红,眼里布满血丝,“对不起,母亲…”
陶枝动了动手指,霁华君已经解了禁制,她却立在那里不敢出去。怕开口伤了他,也怕他难堪。
这九重天,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