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关上门,顾弦心中那股不安越发强烈。
直觉告诉她,顾浔已经知道什么了。
顾弦辗转反侧至深夜依旧没入睡,烦躁间起身拉开窗帘,月光照进了窗。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七九……这几天是不能见了。
……
一连几天都没见到顾弦,七九不禁有些郁闷。虽说她知道顾弦有个师父,有时候顾弦会被叫去做事,很忙,但一忙起来几天不见人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也许是她有很多事做呢,说不定明天就来了。七九这样想。
就这样盼着,到了十月初七这天早晨依旧不见顾弦的身影。七九卯足了耐心坐在已经坍塌的矮墙上,嘴里叼着根草,双腿荡啊荡的,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有个小男孩从老远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找她:“七九姐,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你们去吧,我等十七。”七九摆了摆手。
“十七姐那么沉闷,七九姐怎么就喜欢跟她玩。”男孩往回走,低声发着牢骚。
“站着,”七九吐掉嘴里的草,严肃道:“不许说十七坏话。”
“我不敢了。”男孩哭唧唧地低下头。
“行了,去玩吧。”七九轻叹一声,揉了揉他的头。
待男孩离开后,这里又只剩七九一个人,她又百无聊赖地拔了根草叼在嘴边。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七九依旧没等来顾弦。直到日落西山时,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不由分说地捂住七九的嘴把她架起来抬上车,礼盒被其中一个人抢了去。她想求救,声音却被堵在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双腿不停地挣扎,却也是徒劳。
暮色已至。天空呈现出一副火烧云的图画。
今天一整天顾浔都没出去,有时在房间,有时在客厅,有时在花园。顾弦知道七九一定在等她,她也心急如焚想出去,但是顾浔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她也只能耐心寻找机会。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夜幕降临时,顾弦被叫去别墅的地下室。
顾弦的掌心全是汗,干涩的喉咙一阵刺痛。
别墅的地下室,那是一个很黑暗的地方,像古时候的牢狱一样的地方。
顾浔不止培养了她一个杀手,只不过她是最特别的。当杀手任务失败的时候就会被关在地下室三天三夜,不给吃不给喝,还要挨打,不给上药。
顾弦小一点的时候任务失败过,关在地下室被皮鞭抽,后背血肉模糊,那种疼痛感她至今都记得。后来大一点了就没有再失败了。与其说是渐渐熟练了,倒不如说是不敢失败。
顾弦缓步走进地下室,呼吸也因心情变得沉重。这里还是那样幽暗,与记忆中的一样,还是没变。血腥味也没淡,随着时间推移反而越来越浓。没有窗口,是阳光照不进的炼狱。
“来了。”顾浔那充满磁性和沧桑的嗓音如电流般刺激了顾弦,她看向那蹲在地上的人,借着那微弱的灯光看见他那张几乎是精致的脸上沾满了血,头发上也沾上了些,满脸戏谑,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因鲜血的浸染变成了红色,只有余角一点点还是白色的。目光移到旁边,她看见了地上有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毫无生息。
她一下呆滞住了,瞳孔因惊骇而放大。傻了半晌,咽了咽口水,喉咙一阵刺痛,唇微微颤着,像是质问,又像是怨恨:“你把她怎么了?”
顾浔像是扔垃圾般把那衣服往地上随手一扔,起身坐到旁边的软椅上,轻飘飘道:“没怎么,不过是死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顾弦木讷地蹲到七九身旁,伸出手想摇醒她,又怕失望似的,迟迟不肯碰到她,手顿在空中半晌,微微颤抖着。顾弦轻轻抹开七九脸上的血渍,终于看清了她的死状。她的嘴角被咬破了,眉头拧得死死的,顾弦完全可以想象到七九死前受到极大的痛苦折磨却死死咬牙撑着的那副场景。
“顾弦,”顾浔一边用手帕纸擦手一边冷冷道:“你姓顾。所以,永远也不可能有真正在乎你的人。无论是朋友或是爱人,你,永远也不可能有。”
永远吗……
一滴眼泪砸到了那件被血染红的衣服上,淡开了一点点红色。
对不起……
两年后,七月十九的夜晚,别墅再起大火。
大火即将蔓延到书房。顾浔很冷静,看着面前的人,无所谓地笑了笑,“弦儿,你可真是……愚蠢至极。为了一个流浪街头的小孩做到这个份上。这是算为她报仇?”
顾弦整个人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黯淡无光,看不见明天,也看不见希望。“是。”
火势渐渐蔓延到书房里,两人都漠然置之,完全不当回事。顾浔转身看着窗外,欣赏着这火光烛天,像是欣赏着一副美丽的奇观:“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也是这样的美丽呢……”
顾弦像是终于如愿以偿,如释重负般笑了,槁木死灰般喃喃道:“结束了……”
大火终于笼罩了整座别墅,照得周围亮如白昼,一切黑暗与恩仇终将被大火带走,熄灭后的黑暗,是再不可及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