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世界的规则
“蒋如,你们家的活,很多吗?”见蒋如和每天一样,一身尘土地从外面回来,我道。
“很多呀,上山下地,打扫屋子,劈柴点火,洗衣做饭……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蒋如,为什么现在你们家这么忙,你的父母却不让你的弟弟帮忙?”扫了眼她脸上和往日一样挂着的,掩饰不住的疲惫,我终于再也忍不住,道。
闻言,蒋如动作一滞,片刻后,自嘲一笑,道:“因为女人不能学文习武,振兴家族,所以只能做这些洗衣做饭种田种菜的小事。”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心存疑惑。”
“什么事?”
“我知道,你并不是那种自私自利,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置别人的安危于不顾的人,你之前打着我的名义卖那些东西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是……”闻言,蒋茹的脸上浮上两朵红云,半晌,方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是为了让自己逃婚。”
“为什么要逃婚啊?”我不解,想起穆大娘说过的话,我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因为,害怕变成男人的奴隶呀?”
“什么?”闻言,蒋如一愣,有些错愕地开口,“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以……以前有一个人跟我说过,”见蒋茹一脸错愕,意识到我可能说错了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男子娶妻,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妻子,当成给自己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奴隶的……”
“谁告诉你的?”闻言,蒋如忍不住笑道,拍了拍我的肩膀,解释道,“当然不是这样!丈夫与妻子,是夫妇,又不是主人与奴隶,而且,一个男子若真心爱你,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成为他的奴隶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豁然开朗,之前一直因为这个让自己难以接受的事实,而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也终于彻底拿了下来。
看来当时穆大娘对何箫说的那一番话,是怕何箫沉迷于女色,变相鞭策他的,并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可是,既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蒋如为什么还要逃婚呢?既然之前已经决定嫁给人家了,临时改变主意不好的吧。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逃婚啊?”迟疑了片刻,我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有鱼,你不知道。凡间流传着一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很少有人能由得了自己的,尤其是我这种贫苦家庭出身的。所以,若我有了足够的私房钱,一旦我父母把我嫁给了我不喜欢的人,就可以用这些钱逃跑啦!”
闻言,想到之前蒋如告诉我的话,我大怒:“为什么女人不仅不能做学文习武,振兴家族的事,还不能按自己的心愿选择自己的姻缘?!”
“因为这个世界不允许。”
“可是……”
可是这个世界决定的事,就一定是对的吗?第一次,因为替好友不甘,我心头生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
“蒋如,你喜欢这个世界的规则吗?”沉默片刻,我若有所思地开口。
“不喜欢,”无奈一笑,蒋如道,“但是,没有办法。我现在唯一能做,就只有逃婚这,一条路了。”
“为什么没有办法?”我不甘地追问道。
“因为,你不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你就会被这个世界排斥,会寸步维艰,甚至,失去性命。”沉思片刻,蒋如一本正经的开口,双眸中闪烁着对规则的畏惧,似乎已经看到了违反某些规则会导致的,自己无法承受的惨烈后果。
她这个样子,和被魔种控制的我,如出一辙。
没想到,这世上承受着某种控制和威胁的人,不止有我一个人,但难道被不合理的规则控制一生,就是每个人逃不掉的宿命吗?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谁制定的?”我再次开口。
“是这个世上的强者,最强的人。”蒋如道,说完,她意识到什么的,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对我们人界来说,制定规则的是皇帝,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你所在的那个世界的王者。”
这么说,这世上的六界,每个世界都有它的规则,要想摆脱不被别人制定的规则控制一生的宿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这六界,最强的人。
如果此生还有机会,我一定会让自己成为这六界,最强的存在。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对于现在连自身都难保的我来说,太过虚无缥缈,我现在可以做的,是帮助蒋如,解除凡界对女子的禁锢,让她可以学文习武,可以振兴家族,可以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蒋如,既然你已经决定逃婚了,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嘿嘿,”羞赧一笑,蒋如低声道,“有,不过他现在不在我身边。”
“在哪里?”
“前年朝廷征兵,他参军去了。”说到这里,蒋如的神情有些落寞。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
“啊?”闻言,我十分诧异,“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知道,临走的时候,他还叫我等他呢……”说到这里,蒋如的神情更落寞了,而且落寞中,似乎萦绕着一股浓得化不来的忧伤。
“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他回来的日期?还是你忘了问?”
“没有日期,”她道,“蛮族侵扰,边关战事频繁,结束一场战争又要奔赴下一个战场,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也不知……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竟然,如此。
怪不得她如此担忧,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逃婚。
在一段感情中,那个承受着莫测的遥遥无期和生死离别的人,是最痛苦的了吧。
“当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能不能活着回来……”似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她道。
原来,在承受遥遥无期和生离死别的痛苦的,不止她一个人。
她和她的心上人,真是一对可怜可叹的苦命鸳鸯。
“甚至,”深吸一口气,蒋如道,“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他?”我试探地开口。
“找不到的,寻常百姓根本靠近不了边关,而且天启王朝这么大,战地那么多,我到哪里去找他呢?”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苦笑,蒋如道。
若有所思地看了蒋如一眼,我没有接话。
“蒋如,我一定会,替你摆脱现在的困境的!”我握住蒋如的手,一本正经地开口,情真意切,斗志昂扬。
我绝不会让我的好朋友,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
“有鱼姐姐,不要走,你不要我了嘛~~?”木瑶柔声道,拉着我的袖子做撒娇状。
收留了木瑶后,我发现她除了说话和动作比寻常女子夸张许多之外,还特别喜欢和我撒娇,不是用两只手握成拳状,交替捶我胸口,就是拽着我的衣服,一边甩手一边扭腰,有时候都会让我产生自己不是她的收留者,而是她情郎的错觉。
“那个……木瑶啊,”沉思片刻,我还是决定跟她说明,因为再这样被她折腾下去,我即使不会吐,也会精神分裂的,“你能不能,尽量,少跟我撒一些娇啊,我……很不习惯……”
“好的哦~~!”眯了眯那双妖媚勾人的眼睛,木瑶道,十分夸张地,点了点头。
唉,我是不是该找个专门教姑娘如何做正常人的人,纠正一下她的行为啊,要不这样下去,似乎容易嫁不出去啊。
“你不要害怕,我只是给咱俩换个住所。”说完,我解释道。
看这一路走过来,街上所有人看向她的异样眼光,和我内心的感受如出一辙:错愕、鄙夷和恶心,我觉得找人纠正她日常行为这件事,势在必行。
“木瑶,我们先住在这里。”找了家客栈,我对木瑶道。
这家客栈处在城中心繁华区域,四通八达,人潮如织,肯定能邂逅很多富家公子、少年才俊,这样,木瑶的余生就有着落了。
我不可能永远带着她的,无论如何,人与魔,终是殊途。
安排好了住处,我便离开客栈,去寻找可以教导姑娘如何更像一个正常姑娘的专业人士,后来我找到了一个专教女子礼仪的女官,却发现那些繁文缛节太过束缚,所以最后只能放弃了。
打听了一天,没有任何进展的我愁眉不展,路过一个叫“青楼”的地方,听说我肯出高价雇人教导姑娘,一个被称作“老鸨”的人自告奋勇地迎了过来。
“你会教导姑娘?”打量了她一眼,我道。
“那当然,老身干这行二十多年了,教导出的姑娘没有一个男人说不好的!你放心,这件事交在老身身上,保你满意!”不待我回应,她又信誓旦旦地补充了一句,“要是没把那姑娘教好,你砸了我这《醉春楼》的招牌!”
这老鸨的嘴和江水似的滔滔不绝,连让人理解她说的话的时间的不给,虽然我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但看她那副再不回应就要把十八代祖宗都做赌注压出来的架势,我忙道:
“停!”
“怎么了?”
见自己终于有思索她刚才的那段话的时间了,我立即闭目沉思,思及她刚才说的“男人”二字,立即板上钉钉:
“好,就你了!”
教导木瑶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她嫁出去啊,男人就是命门!
但此时天色已晚,我便与那老鸨约好,明日再来请她,只不过,离开时望着那站在《醉春楼》门口对着来往男子甩手绢抛媚眼的楼中女子,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呢?
算了,对这种事一无所知的我瞎想也没有用,看日后的成效吧!
打开门,木瑶坐在屋里的凳子上,一脸异色。
“怎么了?”
我订的是双人客房,所以我和木瑶同住这一间。
“这里就一张床,我们怎么住?”木瑶的声音有些低沉,不过因为她平时的声音过于尖细,这一低反而接近了正常人,听上去很舒服。
“这是双人床。”我道,自顾自走到床边,开始脱衣服。
“你……你别脱!”木瑶大声道,好像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为什么?”动作一滞,我诧异道。
这个木瑶整个人怎么这么……怪异?
“我……我一个人在外面流浪的时候,被流氓强暴了,所以现在一看到别人脱衣服,就害怕!”木瑶近乎低吼地开口,闻言,我心上一震:
她竟然被……被强暴过?!
怪不得她会这么不正常。
贞洁对女子来说,可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她能坚持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她一个人在失去亲人、流离失所的困境中,还要忍受被人强暴的坠入地狱般的痛苦,我心疼不已。
“木瑶,对不起。”我道,走到木瑶身边,将一脸惶恐的她用力拥入怀中,想让自己温暖的怀抱,驱散她身上的恐惧和冰冷,“木瑶,不要怕,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我就是你的亲人,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忘记那些不愉快,去发现生活中美好,创造精彩美妙的未来!”
像我一样,努力坚强地活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怀中木瑶的身体异常紧绷,她应该还是无法抹除自己那来自心底的恐惧,心里阴影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抹除的,我理解,这种事情要慢慢来。
现在,我知道了她行为异常的原因,所以我会尽全力关爱她、帮助她,助她早日摆脱心理阴影,浴火重生。
这夜,我遵循她的要求,没有脱衣服,而是和衣而卧,木瑶一开始连和我睡一张床都心有余悸,我安慰劝说了许久她才肯和我同睡,但条件是她也不脱衣服。
通过我的努力,现在她肯和我睡同一张床,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这种事是需要慢慢来的,我不能拔苗助长,只要她上了床,晚上不会冻着自己就行。
一宿无话。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木瑶的身影率先映入眼帘。
她本来睡在床的外侧,此时正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脑袋,意味不明地将我打量着。见我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一抬手就要背转过身去,见状,我忙按住了她的肩膀。
被我按住的她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停止身上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这笑容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我怔怔地将她望着,想在她的脸上捕捉到熟悉的事物的影子,不想迎上我专注目光的她,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你……你怎么不笑了?”我正打量得专注,见她突然“打岔”,下意识地脱口道。
“有鱼姐姐,我为什么要笑啊~~?”她撅起樱桃小嘴,委屈巴巴地望向我。
“……”
她的心里阴影还没有解除,此时十分脆弱,我不能再刺激她。
思及此,我忙道:
“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话一出口,连我都自己的话被惊艳到——
太苏了,好有男友力啊!
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木瑶扬起嘴角,竟像只小狗一样,向我身上拱了拱,道:
“有鱼,你说的真感人~~!我好喜欢你啊~~!”
呃……她不会真把我当男人了吧???思及此,我胃里一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要恶心不要恶心,她不过是受了刺激心理有点扭曲而已。看来以后说话要格外注意,尽量避免身上出现男性色彩。
不动声色地推开她,我起身下床。
吃完早饭后,我便去昨晚经过的《醉春楼》,将那答应帮我教导她的老鸨请过来教导她,之后,我便御风而行,来到京城。
蒋如是我的挚友,要为她做的事,我一定要尽所能。
之前来京城找寒倾墨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皇宫所在。所以这次要找到皇上,让他更改人间的规则,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找到了皇帝的寝宫所在,我刚要出现,便看见那金黄色的床帐里,一个身姿柔软,正趴在皇上身上逗弄皇上的娇媚女子,突然被一脚踹出床帐。
“啊!”女子又惊又惧,发出一声下意识的尖叫。
紧接着,女子的衣裳被从里面扔出来,劈头盖脸的砸在了女子的身上。
“皇上,你好好的看看臣妾啊,臣妾就是你寻找了多年的……”女子匍匐在地上,一脸委屈的开口,声泪俱下,女子本就长得十分漂亮,这一哭,宛如一枝梨花春带雨,楚楚可怜。
“你和她是很像,但是你不是她,不是她!”里面响起一个呼吸急促,明显在压抑着某种情绪的近乎咆哮的低吼声,听上去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不要再来冒充她了,虽然你长着一张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朕不会杀你,但是朕可以,废了你!”
闻言,女子吓得面如土色,下一秒,脸上的表情立即由之前的一脸委屈,变成诚心悔过:“臣妾知道了,臣妾下次不敢了!”
这皇宫里的女子,真的很会演戏。
“滚!”
见女子走了,这个寝宫就剩下了皇帝一人,我立即施展魔术,想通过可以操控烦人生死的法术,起到震慑人间皇帝,让他改变规则的目的。
可是法术刚施展出来,突然一道金光从床上内射出,将魔气全部抹杀。
“这……这是妖魔无法接近的,帝王之气?”见状,我大惊。
在来这里之前,我听说过帝王之气,但是不是每个帝王,都是天授的真龙天子,也就是说,只有和其他五界有联系的人物,投胎转世而成的皇帝,身上才会有可以驱灾辟邪的帝王之气。
这个皇帝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谁?!”听到了我的动静,账内的人立即警觉的开口。
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已经刺到了我的胸前。
此时宫殿内没有灯火,一片漆黑,我看不清对方,对方也看不清我,只能根据寒光闪烁的方向,确定对方的位置。
不过,因为魔术已达到中阶,我的感应能力已是凡人的数倍,所以要想感应他的位置,轻而易举。
情急之下我避开刺来的剑锋的同时,挥出一掌,将那个皇上打飞了出去。和那个皇上,显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挨了我一掌竟然什么事也没有,下一秒再次举起长剑。
“来人,抓刺客!”他厉声道,话落,为防我逃跑,再次向我扑来。
听到门外响起无数士兵赶来救驾的脚步声,此时魔术有帝王之气镇压,一寡敌众毫无胜算的我,立即施展魔术,逃出了皇帝的寝殿。
不愧是一界的帝王,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威胁不了他。看来让他更改人界规则的事,只能从长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