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的君南,这个和从前的师父,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同样的声音,却再也不是那个,宠她护她的师父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会怀疑师父是不是被谁夺舍了,才会变成这样的?
还是,他从未顾忌过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和地位,从未在乎过这么做会伤害她?
君南看着宁鸢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心惊。
若是她再胡思乱想,万一元神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君南温柔的询问道:“鸢儿,告诉师父,你心里面在想什么?”
“师父想听吗?”
她还以为他不愿意听,不需要知道呢。
宁鸢只觉得好笑,现在她的所思所想,忽然间变得重要了吗?
那之前呢?之前他为何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她的所思所想?
她曾一腔赤诚的深爱着他,用尽了所有的温柔和期待的心情。
可是他回报她的是什么?
娶了她最讨厌的人,害死她至爱的亲人。
因为她是大夏的公主,又与大夏的君主性命相连,所以她不能戕害自己。
又因为君南是麒麟君子,是大夏的祭司,身负祭祀神职与辅佐君主的职责,他对大夏而言太过重要,她也不能任性伤害他。
宁鸢语气悲凉的道:“我好恨自己的身份,竟然半点爱恨都不由自己。”
君南有些不忍心的看着宁鸢,抬手想要像以往那样摸摸她的脑袋,却只能无力的放下了。
“鸢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的。”
他双眸苍凉,低头叹息一声:“无论如何,就算你恨我,但是为了大夏,你也必须要撑下去。”
在君南的细心照顾下,宁鸢的身体逐渐好转。
飞鸾对于君南照顾宁鸢的事情虽然十分不满,但是因为如今她与夏凌皇性命相连,也就只能忍下这股怨气了。
时间飞逝,十年弹指一瞬间便过去了。
长期的融化灵力,导致君南的修为倒退了许多,他渐渐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他本想再多撑一下的,可是他的灵力已经所剩不多。
万一宁鸢的元神在他灵力维系不上的时候出现问题,后果他简直不敢设想。
等不了那么久了。
无论是从历劫的时间长度,还是从凌寒登基以来重整大夏国力的方面考虑,如今都到了可以结束历劫的时候。
祭司府邸
飞鸾看着整日魂不守舍,担心得踱来踱去的君南,有些不悦。
“夫君整日担忧,”飞鸾不解的询问道,“到底所为何事?”
往日那个嚣张且飞扬跋扈的飞鸾公主,在与他成亲后,便收敛了许多,这是君南最欣慰的一点。
“无事。”君南不方便告诉飞鸾,他是在担心宁鸢的身体,还有她元神受伤一事,免得她吃醋。
忽然,君南很想问飞鸾一个问题:“鸾儿,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你所爱之人,并非你想要之人,你会如何?”
“夫君此话何意?”飞鸾先是有些疑惑,旋即眼神温柔的道,“君南,你明知我从一开始便心悦于你,又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君南眷恋的看着飞鸾,轻抚着她白皙如雪的娇艳脸庞,轻声叹息。
“没什么,只是想要确认,此刻的幸福罢了。”
只可惜,这样平静安逸的幸福日子,要提前一些结束了。
宁鸢的元神出事了,恐怕得提前结束玄泠的此番历劫,才能救她。
“此为灭情剑,可灭七情六欲,若是你想通了,想要放过陛下,便将此宝剑刺入他的胸前。”
君南把剑横举着送给宁鸢。
“从此以后,他便会永远忘记,曾经爱过你的事情。”
他知道宁鸢的心魔还有执念是什么。
宁鸢一直在想办法,不去恨凌寒。
或者,不再伤害到凌寒。
只是,她没办法管住自己罢了。
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帮凌寒免除所有因爱而生的痛苦。
那么,她也一定会乐于帮凌寒解脱的。
在凌寒治理夏国的这十年间,夏国早已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要没有强敌入侵,百姓们若要安居乐业,完全不成问题。
这也就是君南在这个时候,能够放心的把灭情剑交给宁鸢的原因。
灭情剑?
宁鸢接过剑,只觉得沉甸甸的,心头闪过一丝黯然。
随即,她冷笑一声:“不知这灭情剑,可能助我忘了师父?”
宁鸢回手将灭情剑刺入心中,凄绝一笑:“我倒要试试看,此剑是否真能灭情。”
君南给她的这把剑,何止能灭情!
他蓦然睁大了双眼,却来不及阻止宁鸢。
也罢,宁鸢与凌寒之间,本就已是生死相连。
此剑用于谁身上,已经没有区别了。
夏凌十年,夏国史官记载,夏凌皇忽得急病而亡,宁鸢公主同日身亡。
百官缟素,举国哀悼。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免朝局动荡,给外敌可趁之机,祭司君南扶助亲王之子夏瑛登基即位,是为夏瑛皇。
人间一梦,玄泠历劫归来,终成上神。
在凡间,他是夏凌寒,也是挽救了大夏气数的夏凌皇。
成为夏凌皇的这十年,他无一日不活在被折磨的痛苦中。
他既要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对宁鸢的感情,又要阻止她折磨自己的身体。
他不敢去想,宁鸢是不是在利用他对她的感情,是不是在报复他。
他得到了这世间最高的权势,可享尽荣华富贵,却失去了最心爱之人的信任和亲近。
那种被冷漠疏离,无情嘲讽的感觉,仿佛一柄无形之剑,时刻在凌迟着他的心。
他被心爱之人折磨了十年,也足够让他悟透,人间八苦了。
他曾被视为不祥之兆,出生不久便被迫离开父母。
他曾目睹奶娘容颜渐老,行动不便,无法再劳动赚钱,以至于急病而亡,连埋葬之地也没有。
他曾眼看着心爱之人,被病痛折磨而无能为力。
也曾经历过最大的求不得,看着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却不敢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当初,他原本以为只差一步便可以拥有她。
却从未想过,他们此生已经注定是咫尺天涯。
虽然拥有着最亲近的身份,心却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