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匆匆如梦,我不知爹爹如何坏,可我却知道他待我一直极好。那天我想吃冰糖葫芦,爹爹就去买,我在桥头等了许久,不见他来,就跑去寻他,可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我就想着他会不会是已经回家了?于是就一路小跑往家的方向去了,路过一个荒废的小院子,我听到里面有声音,好奇,就想进去看看,谁知刚进门口,就看到一个手持长剑的粉衣仙子,将她的利刃狠狠刺进了我爹爹的胸膛……
“小楼,你先出去一下,为师有事要与沫儿谈。”师父吩咐,小楼恋恋不舍的放开我的手,退出门去。
师父抬手一挥,关上门的同时也给整间屋子设下了结界屏障,以防隔墙有耳。四年来,天修对我的身份都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师父此举应是不愿此时再多生事端。
“沫儿,”师父抬手想要抚摸我的头以作安慰,却被我惊恐的躲开了。
师父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片刻才缓缓落下,之后是一阵深深的叹息。
“沫儿是怕为师让你再次失忆吗?”师父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神上为何带我回天修?您就不怕我长大后杀了她为父报仇?”
“你不会。”师父笃定道。
“哦,我知道了,难怪神上从来不肯教我什么厉害功夫。”我直直的看着他:“所以,不是我不会,而是我根本就杀不了她,这一切都在神上的掌控之中……”我的语气因为怪罪师父亦变得阴阳怪调。
“沫儿!”师父严厉的呵斥住了我,而后又稍稍缓和了语气:“为师曾与你讲过,因果循环,此为天道,凡事皆有因果业报。你爹,名鬼纶,生前为魔界军师,曾谋划了诸多侵犯人界的战事,而你师叔月华身为人王之后人,自然对鬼纶嫉恶如仇。”
“神上说什么都是对的咯。”我无所谓的应了一句。
“沫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
师父的良苦用心,是在众人恨我入骨之下,保我一世太平吗?今时今日,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衣神上,而我却不再是那个被他“从恶兽口中救下”的可怜小孩了,怪不得天修上下待我如此,怪不得月华恨我更浓。
“神上为我毁了姻缘,不觉得可惜吗?”月华的含情脉脉和持剑刺我的神情在我脑中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师父因为救了我这个魔族余孽而与月华反目,难道真的不曾后悔?
“那段情本就是错的。”师父这一次不再当我是个孩子,一句“你不懂”就敷衍了事,他认真的回答了我的话:“答应与你师叔成婚,只因我不愿忤逆已经魂归乾坤的师父罢了,你的出现不过是让我看清了一些事,做了正确的选择而已。”
“上次我因救妖帝宫长宇,被那断命佛咬伤中毒,回天修本想着第一时间去向神上请罪,却半路被正阳真人抓了去,交给太渊真人处置,挨了他们公报私怨的二十刑杖,”话未说完,便被师父打断:“为师赴宴归来,寻你不见,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一时急上心头,被那玄冰诀反噬,被迫闭关静修,当我出关才知你被施以杖邢,罚了面壁。为师虽不忍,想想却也觉得该罚,不叫你吃点苦头,你又怎会知晓,就那样不声不响的离开天修,销声匿迹,为师心里会有多着急。”
我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不小心听到他们说,打我、罚我,都是为了月华出气,一直没想通为什么,却原来是因为我坏了她的姻缘。”这些本该藏于心间的话,却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他们气的是,我收了魔族余孽为徒,取消了他们为我精心操办的收徒大典;他们气的是,我因鬼纶的女儿,跟月华闹翻,导致月华被宫长青掳了去任他欺凌;他们气的是,我只忧心你的安危,置月华于险境而不顾,后月华被木泽所救,声誉清白已然受损,便只能委身于那傲气冲天的神族后裔。”说完这些时,师父也惊异了为何他会对我说出这些。
“哦,原来神上去妖界讨要那宫长青,是为了月华,只是碰巧我也被抓去了那里。”我还只当师父是来救我,才和宫哥哥大打出手。
“归去天修的路上,忽见一黑羽金翅兽挟持着一名少女飞过天际,我便追了过去,那妖物感知被追踪,瞬间化影盾形消失了,我运功化力,唤出了山神土地、河灵树魂,多方打探寻觅,才知是那妖界青王来了天修作祟。”师父的解释叫我一阵心凉。
“原是如此。”我低声呢喃:“罢了,无论如何今后神上也便欠我一条命了。”说话有气无力,阵阵昏厥之感袭来,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宫哥哥,你下手可真重!
“以卵击石那是不自量力,而非勇敢。你又何止一次做过这愚善之事!”师父无奈:“还有两个月便是仙侠会,如今你身受重伤,不宜参加。”
“神上又要取消我的资格吗?”我双眼空洞的望着窗外的天,鸟儿飞的自在,而我的事,却永远由不得自己做主。
“沫儿不要任性,来日方长。”
“您曾说,要我以玄乙门下首徒的身份参加本届仙侠大会和年末大比练,您还说,仙侠会后,天修上下都会喜欢我的,现在您是都反悔了吗?”一股浓浓的酸意浮上心头。
“宫长宇召唤的天雷地火并非等闲……”师父欲说服我不要参加这次的仙侠大会,也许在他眼里,这根本就是些无所谓有的小事,他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期盼,如果一开始就没说会让我参加,也许我依旧跟往年一样,羡慕着别人的成就罢了。
“师父,”我终归还是喊了声师父,我承认我服软了,师父永远都是师父:“其实,我一直都有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您从来不让我参加天修的集体活动?”
许是听到我重新喊了师父,他的言辞也变得柔和了下来:“为师曾以为,既然所有人都对你的身世有所介怀,那便索性将你一世都藏于清心殿修仙悟道,不染那纷杂红尘。”他低头看我的神情认真又慈爱:“可直到有一日,沫儿突然间就长大了,为师恍然才明白,沫儿是独立的个体,而我,也不可能永远将沫儿困在这里。”
“所以师父说的话必须算数,两个月之后的仙侠会,我一定要参加。”我坚定的望着他。
杀父之仇终不能相报,身世亦由不得自己选,往后的生活只愿像落落那样,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