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久居深海,记忆浮沉,不知因由,不问缘起。
听闻,我是这天地间最后的一条真龙。
记忆中的父亲曾是这八荒的共主,六界的尊神。
只是,他与我是不同的,他是两条腿的。
还记得最后见他那面,天地间仿佛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他慌乱的在水晶宫后的珊瑚礁中找到我,把我拥入怀中,给了我一颗萤蓝色的珠子,他说,我们是龙,就算注定灭亡也不能便宜了他人。
他告诉我,待我修得人形便去北冥找鲲,他会告诉我我族发生的一切。
然后,他便走了,他这一走,富煌靓丽的水晶宫便瞬间染了尘,如同他决绝的背影,再也没有回头。
我把在珊瑚苑中搜集到的珍珠串成串子,做成了一条美丽的链子,我把他走时留给我的珠子也挂在了上面,可是一回头待得想找人炫耀的时候,却已寻不到一丝气息。
自那时起,我记忆又开始散乱,开始忘记自己生而何来,命复何去,只是这水晶宫日复一日,清冷依旧。
龙,百年一岁,十岁便可修的人形,二十岁便可上天入地,三十岁便可成一方神灵……
这天,我一如往常,趴在院落里,任由海砂将我埋了又吹散。
水晶宫上突然亮起白光,慌得久居黑暗的我好不适应。
那只背上长满绿藻的老海龟不知道从那个洞里钻了出来满脸警戒的盯着上空那个光源。
我也抬头看。
白色的光柱中渐渐出现一个身影,白衣玉冠容貌绝美。
我翻了个身带起一层泥沙,把头埋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继续假寐。
白色的身影缓缓的落在我的身边,用手轻抚着我的触角。
轻叹“有十五岁了吧?”
我摇了摇庞大的身子,我也记不清自己有多大岁数了,只是觉得自己的身躯比父亲走的那天又壮大了不少。
可是这身边穿白衣服的甚是晃眼,想用泥沙把他埋起来。
只是晃了我半天又斜眼看了他一眼居然未染他分毫,自觉无趣,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沙子。
他轻笑,笑声如风如絮“这水晶宫都被你弄成泥沙场了。”
我没有理会他只觉得他扰了我的清净。
“要不要跟我走?”
“………”
“我渡你化人形。”
“………”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半晌过去,他把手扶在我的大脑袋上,很神奇的,他手到的地方,泥沙总是自觉的避开。
然后我就感觉一缕思绪进入我的神识,混沌许久的思绪居然开始搅动,开始变得清明。
一绺白光渐渐的落在我眼前,驱散着阴霾,我就在阴霾之中避之不及。
意识失去前只听到一句轻轻的叹息。
“居然,只是半龙之资……”
再睁开眼时,那个白色衣服居然变得高大了,绿毛龟缩着脑袋躲在石柱子后面满脸的惊恐,我诧异,我平时可是很难注意到绿毛龟的所在的。
低头看向自己……
好像不是自己……
瞬间感觉到了惊恐,摸向自己的脸一顿揉捏,我……我的角呢?!
我……我的尾巴呢?!
一脸不可思议生无可恋的瞪向白色衣服,他弯腰看向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会儿的白色衣服似乎更加苍白飘忽了。
身上的光也暗了不少。
不……一定是这两条腿的皮囊不顶用!
我站起身,一步三晃的跑到一块玛瑙石旁,用尽全身的力气抹去上面的泥沙,模模糊糊的看清了自己这白花花的小身子。
委屈,无与伦比的委屈,委屈到不能自己。
眼泪瞬间决堤,只是我的泪与沧海鲛人泪一样,落地成珠,而沧海鲛人泪的泪珠只是好看,而我的却是保除病理,世间难求。
我也不知道这些是谁告诉我的,只是记忆中抛丝剥茧的东西总是很难找寻。
哭了半晌,看着脚边的珠子,想着不能便宜了别人,需而又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在了嘴里,管什么污渍泥沙。
白色衣服似乎是有些耐不住,站在我身后半晌,一挥衣袖,我眼前的泪珠都飘到了半空,上面不见丝毫泥沙,我匆匆全都抱在了自己怀里,一股脑全吞了下去,幸得泪珠虽然模样是珠子到底还是水,不然真得噎死。
白衣服跟我在水晶宫里呆了三天,这三天里摸透了我的行为喜好,后来因为三块吃不到的蜜饯糖,我跟着他离开了水晶宫。
后来想想真亏的慌。
若是当时是我用三块蜜饯糖骗了一条真龙跟我回家,即便是条半龙,我肯定也能在自己的名簿上狠狠的吹上一笔。
也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半龙以及所有只有一半血统的神兽在修为不及的情况下是修不成人形的,而度化神兽强行化形最低也需要大圆满境界仙者大半身的修为,以自身精血度化之。
而只有一半血统的神兽即便强行化为人形也有一半几率是个废物要从新开始修炼,而他当时却如此草率的就给我度化了,不过再想想他怎么也是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