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司机呼噜噜地喝了几口免费的排骨汤,拿起碗往嘴里扒拉米饭。
早些年,由于民警人数严重不足,执法遇到过许多困难。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派出所曾雇佣过许多非专业的协警。在这些协警中,有不少人是当地的小混混,仗着协警的身份做过不少知法犯法的事。而这些长途客车司机,就是他们重点剥削的对象之一。
长途客车由于路程较远,一天跑不了几趟车,工资也就相对较低。这些客车司机和车内的售票员,为了增加收入想了不少的办法。在非乘车点超载乘客是最普遍的一个做法,没有一辆客车不这么做。这些超载的人购买的车票钱,他们不会上交,而是全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那些交警部门的协警摸清了这些长途客车的操作套路后,在固定的地方设卡检查外,还会随机增设检查关卡,没有一辆长途客车不会面临罚款。不想被罚款,更不想被上报公司,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贿赂这些协警。
这些年,派出所已经加强了对协警选拔的背景调查,增加了专业培训,也不再有人滥竽充数,客运中心也加强了非法超载的管束。但这些长途客车的心理阴影却一直留在那里。
钟子期眼前的这个客车司机,显然也经历过那段时期,所以对钟子期始终没有过好脸色。
钟子期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那里等着客车司机放下手里的碗筷才开口。
“我刚才去看了一下,你们车上都装了监控。记录的话,调度中心应该会有吧?”
客车司机丢掉手里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抽出纸巾擦脸擦手,虽然垂着眼,但钟子期还是注意到他的眼球滴溜溜地转了转。客车司机又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嘴。
他的车监控坏了快一个月,他不但没有上报,还一直拖着不去修理。一旦钟子期去跟调度中心要他那辆车的监控记录,他就要受到处分,别说奖金要扣光,工资也要扣。
“我刚刚仔细想了想,好像有那么点印象了。那人是犯了什么事吗?”
“具体的情况,我不方便透露,不过你能想到点什么,会给我们的侦查工作带来很大的帮助。”
钟子期翻开手册,将里面夹着的那张,从监控中截取下来的照片拿给客车司机看。
照片并不是很清晰,而且崔哲还刻意缩着脖子用衣领遮住了下巴,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那司机拿过照片盯着看了好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直眯缝着的眼睛突然睁大。
“就是这个人,突然冲到马路上跑到我前头来拦着,要不是我刹车及时,肯定就把人给撞了。我寻思这人是想讹钱的吧,就开窗户把他骂了一通,结果他说就是想坐车,没来得及去客运站买票。按规矩,我们不能在半路上载客,要是被发现就要罚款还要被记过处分。但这人特轴,不开门让他上车,他就不给我让开。我看他那样也怪吓人的,我这车上还有一车的乘客呢,都催着我赶紧发车,我这一看车上还有空座,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就只好让他上车了。”
从司机刻意强调他刹车及时,又担心钟子期调取监控来看,或许他已经撞到了崔哲。
从崔哲冲出马路拦车来看,那段路程应该不在监控范围之内,客车的行车记录仪和车载的监控就是唯一的证据。如果连崔哲这个当事人都没有要追责的意思,那这件事就一定能完美地盖过去。
“还记得他是在哪一站下车的吗?”
“好像……好像是在梨洼村下的车。对,没错,就是梨洼村市场那一站。”
梨洼村已经脱离了宁安市的管辖范围,但这个地方钟子期倒也有点耳熟。
他谢过客车司机离开了餐厅,在路边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喂,支队长我想请个年假,不多,1天就行。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一周更好……您看,咱们说好去年的年假今年年初让我们休的,结果我才休了3天就被叫回来销假工作了。是,最近我们队里也不忙……可那些积案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您放心,我不是林青,我爸还没退休,我不能给他抹黑。您要还是信不过我,到时候您就找我爸去要人,还不行吗?……谢谢支队长,假条我回去给补上。等我休息好了,我给您带点土特产回来。”
挂断电话后,钟子期向售票大厅走了过去。这趟出差其实一早就在他的计划里,假条早就打好交给了徐淼,换洗的衣服也都带上了。
大厅的液晶显示屏上的发车时刻表显示,下午2点有一趟客车正好发往梨洼村的方向,钟子期确认还有余票后就走到售票窗口去排队。
“您好,两张去梨洼村的票。”
“身份证。”
钟子期取出身份证递给窗口,然后转过身对站在后面排队的一个人喊了一声。那个人和钟子期之间隔了2个人。
“身份证拿来。”
那个人听到钟子期的声音后,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像是钟子期认错了人。钟子期却不买账,直接对身后的人道声歉后,就向后面伸出手。
“快点拿来,你别耽误别人买票。还是说,你不想去了?”
“是啊,你们俩要是一起的干嘛还分开站,快把身份证给人家,别耽误我们的时间,快点的啊。”
排在钟子期身后的人也转过身去不耐烦地催促着穿着黑色兜帽衫,兜帽里还带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低着头一直不说话的人。一秒钟不到,整个队伍的人都开始对黑色兜帽衫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动手动脚地推他。
黑色兜帽衫总算是受不住了,挤过前面的两个人,取出身份证递进了窗口。
买好票后,两个人向候车室走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跟来了?怎么知道我在你后面?”
“从早上我出门开始,你就一直跟着了。咱们俩少说也一块住了快半个月,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再说了,我昨晚收拾行李,还把包放在客厅,就是给你看的。还有就凭你的跟踪技巧,我要是没有察觉到,那我可以辞职了。”
夏溪撇了撇嘴,显然有些不高兴。看着他那个模样,钟子期好像有点理解了林青会照顾他的原因——夏溪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弟弟,可能会犯些错误,但并没有恶意,而且他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着自己爱着的朋友们。
钟子期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弟弟,应该也会像林青那样去宠着。不,林青宠夏溪是不动声色,自己应该会光明正大地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