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香气越来越浓，氤氲的雾气将戴奇钧的思绪拉到了改变他一生的那一天。
随着大四即将毕业，戴奇钧变得越来越不安，甚至开始焦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周边的很多同学，保研的、考研的、考公的、找工作的，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或是已经进入下一阶段。
那他呢？
单单一个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就被导师打回了很多次，完全不知道要怎么修改。导师又忙得找不到人，好几次打电话都打不通，只能邮件联系。这一来一回已经到了死线。如果开题报告再不过，他都没时间准备资料写论文，更不用提准备论文答辩了。
那天他把自己的开题报告打印出来，直接冲到了行政楼，导师的办公室就在里面，但没人知道那天导师会不会来。
果然，他扑了个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迷迷糊糊地就爬到了行政楼的顶楼。那个地方本来是需要提前申请才能拿到钥匙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门没有上锁。
他站在顶楼的边缘，看着脚下来来往往的同学，就像蚂蚁一样。而自己连那群蚂蚁都不如，无论怎么努力都只有失败这一个结果。
本以为考上大学，考上好大学，他的人生就会得到转机，可以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不再辛苦下去。可是到了大学才知道，什么县里的第一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县之外还有市，市之外还有省，省之外是国家是整个世界。
有些差距是生来就有的，就算他努力一辈子都无法缩短那个距离，而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距离被越拉越大。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努力是那么的可笑，而且下面那些忙碌的蚂蚁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努力是多么的无用。不知不觉间，他抬起了右脚，瞄上一只“蚂蚁”慢慢地下压，他开始转动脚腕，脚尖更加用力。
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整个人的重心都开始向那只悬在虚空中的脚上倾斜，他甚至抬起左脚，试图左右轮换着去碾那些蚂蚁。
他感到了莫名的轻盈，但随之而来的又是莫名的引力，他竟然踏出了楼顶的边沿！霎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又清楚地知道即将迎来的是怎样的结果。
他绝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人用力地扼住，他甚至忘记扑腾双臂寻回平衡，只愣愣地瞪着遥不可及却又那么触手可及的地面，在那地面上爬行的蚂蚁。
“我快支撑不住了！你能不能也用点力？”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将他从空白中拉了回来。
周明辉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两只脚抵在台子的边缘。喉咙上的压迫感竟然是被衣服勒的！
从那上面下来后，两个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戴奇钧的脑子再一次陷入空白。
但周明辉的这一拉终于让他清醒了过来。如果他不曾努力，他连成为那群蚂蚁的同伴的资格都没有！
说起来，戴奇钧和周明辉同学四年，两人的关系却是在那天才有了新的发展。
周明辉的父亲是个厉害的人物，这件事在学校里绝对不算什么秘密，而且周明辉自己也有独到的投资眼光，从大一入学就赚了不少钱。
正因为这样，戴奇钧一直觉得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周明辉很快就从4人宿舍里搬了出去，和另一个专业的韩明宇在校外合租。
没想到这样一个意外的插曲，他的人生因为周明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戴奇钧取出两只咖啡杯，随意地冲洗了一下，抽出两只厨房用纸擦干了水分，将咖啡倒进杯中，将其中一只递给林青。
“周明辉除了华宇大厦的房子以外，还有别的房产吗？”
戴奇钧啜了一口咖啡，似乎有点难以下咽，整张脸都皱到了一块去。他又开始在厨房里翻找，最后在冰箱里翻到了一罐没有开封的蜂蜜，舀了一勺融进咖啡里。
他又尝了一口，啧了啧嘴，还将蜂蜜罐向林青的方向推了推。林青摇头拒绝，只是盯着他，手上握着笔准备随时笔记。
“房产这种事情，就算是朋友也不会随便说出来吧？明辉他不是那种喜欢显摆的人。对了，华曜大厦那个跳楼案的死者身份，你们查出来了吗？我看没有新闻在报道这个事诶，网上倒是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年，新闻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比起明登直报，口耳相传的反而更多。虽然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但比起那些真实客观的报道，却多了几分趣味。
有些人会特意设定关键词相关的新闻推送，或许戴奇钧就是这样的人。而且周明辉就在华曜大厦工作，华曜集团又是本市最大的企业，时刻关注动向，对他们这样的生意人来说，一定是有利无害的。
但看他这不慌不忙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死者和他有着一定的联系，这才会若无其事地问这种问题，以试图转移林青的注意力。
“是还没查出来，还是不能告诉我？”
林青摇了摇头，戴奇钧好像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会又开始在厨房里到处乱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查到了，但不是周明辉。”
戴奇钧停止了动作，疑惑地看向林青。这么暧昧的回答，显然他听懂了，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终于又向林青所在的吧台走了过来，近乎平视着站在下面的林青。
“什么意思？”
“是韩明宇。”
戴奇钧伸向咖啡杯的手一抖，咖啡杯受到冲击猛地向前滑出，里面的液体受到惯性的影响，滑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戴奇钧随意地扯了一张厨房纸巾擦了擦。
“不过，我们在周明辉的家里发现了他的遗体。”
“什么？谁干的？你确定是明辉和韩明宇？”
戴奇钧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看来他的确很重视周明辉这个朋友。但他好像有些不愿意接受，慌忙地从睡袍里取出手机，拨打电话。
应该是打给周明辉的，但那只会告诉他不愿相信的事实。林青等到对方放下手机，稍微找回了一点平静，抢在他要发问之前，先开口问道。
“你觉得是谋杀？为什么？他平时得罪过什么人吗？你知道有什么人爱他，或者是恨他？”
“爱？喜欢他的人应该不少，但恨，没有人会恨他。”
戴奇钧的两只手撑着吧台的台面，也不知道是空腹让他感到无力，还是这个消息打击到他无法直立。
“不对，不可能，明辉的公寓没人能随随便便进去。”
“你的意思是，他是自杀？”
“当然不是！”
戴奇钧几乎是毫不思索就否定了。
“绝对不可能！他怎么会自杀呢？任何人能活得像他一样，都不会想到要自杀。可……”
“可是那栋公寓没有门禁卡根本进不去。我们是在卧室里发现的，房子的锁完好无损。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他的遗书。”
“遗书？上面写了什么？”
“事关隐私，我不能告诉你，但有一点，里面提到了张敏。”
“又是张敏？我宁愿相信周明辉爱的是韩明宇，都不愿意相信他喜欢张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