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钟子期的电话后，林青赶回了宁安市。

　　钟子期没有在电话里把话说清楚，可能是那个结果太令他震惊，也可能是因为他只是找到了M，但无法解释造成现在这个结果的原因。但林青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这种猜测的根据自然是莫小艾的犯罪手法。

　　莫小艾从来不会亲自出面，为了不暴露自己，她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做准备，这个时间甚至可能长达5年，也就是说在莫采昕设计炸毁设备那天开始，她就着手复仇了。

　　她最先做的是，调查所有爆炸案的受害者及其家属，将他们视为潜在的棋子，为今后要付诸的复仇行为做准备。但这些人中，许多人都离开了宁安，有些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且他们的家属也多是偏安一隅，不愿外出冒险的人，当时也极少接触网络，想要将他们卷进来具有很高的成本问题。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她不得不再想出备选方案。

　　同时，莫采昕的病情在这段时间里逐渐恶化，寻找救治他的方法，成为她要做的另一件重要的事。她也是在这个过程里，因缘际会的发现了由曲家以及周震鸣等人参与的那个国际性犯罪组织。

　　在观摩那个组织犯罪的过程里，她从中汲取所需的养分，发现或许她不应该只把目光局限在自己的复仇计划里，而是应该看到更多，为更多的人寻求“正义”。

　　就这样她逐渐被一种所谓的“正义感”侵蚀，生出“替天行道”的念头，从而将目光移向了其他的被害者家属。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身在宁安市的人。

　　所以她应该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了解社会新闻，跟踪刑事案件的相关报道，长期的观察，在其中选拔人选，有的以金钱的利益进行诱导，有的灌输复仇的思想进行引导，就这样逐步完善她的复仇计划。

　　她采用交错的关系网，编织交换复仇的犯罪网，越是接近中心的人越是危险，而越是外围的人接触到的内容就越少，且犯下的罪行也最轻。

　　毕竟这是一个“正义的复仇”，所以犯罪者家属要尽量远离犯罪核心，只做边缘的工作。真正涉及核心犯罪的棋子，就要尽量避开那些可怜的人，否则她的正义就会变得不纯粹。

　　所以中心的人选必须慎之又慎，而那个犯罪组织就是最好的工具。他们拥有犯罪能力，也具备毫无人性的行事作风，而且作案手法干净利落，很难引起警方的怀疑。

　　从时间线来看，精神病医院的那个案子是个起始点，那个案子的受害者家属最多，而且他们的精神极其脆弱，最是容易攻陷。

　　但精神病医院不是一个容易下手的地方，但是，却是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那里的人早就被判定为没有担负刑事责任的能力，不用入监服刑。也就是说，犯罪成本最低。

　　她利用M获取了医院患者的详细资料，然后逐一调查后，选定了那个符合她选拔标准的人。那个人极其危险，而且家人极其需要金钱帮补，如果予以重金的承诺，对方应该很容易按照她的指示办事。

　　更何况，她并没有直接下达杀人的命令，危险的事情是由洛城那个“死亡天使”来做的。

　　医院案子的成功，让她的信心倍增，也成功掌握了几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接着就是朱颖佳的案子。

　　行凶是要在监狱中实施，难度比精神病医院更是高了几阶。而且犯人和精神病人一样，都是已经被判过一次的人，罪上加罪也不过是加重刑期，而如果原本就是背负命案的犯人，那更是无所谓了。

　　不过和医院不一样，她不能直接黑入监狱的系统去调取犯人的资料，以免提前暴露自己，所以应该是通过迂回的方法——先掌握去探监的人，对犯人家属进行调查，反推监狱里面的情况，从而筛除合适的人选。

　　这一次，她又成功了。

　　她一面关注着宋木的研究进展，以希望着莫采昕能够获救，一面做着复仇的两手准备。

　　但究其根源都是一样的——她不想被警方逮捕，她不想死。

　　所以1111棉花糖案，绝对不是她自导自演，而是有一个熟悉她作案手法的人，在以她之道还她之身。而有这个能力的人，林青只能想到两个。

　　张敏的哥哥李德海，周明辉的父亲周震鸣。

　　但前者人还在监狱，没有机会作案。后者虽然正在被国际刑警调查，但他的势力庞大，想要通过某种方法指挥外面的人犯罪，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周震鸣有过前科，他曾利用莫小艾绑架张敏的方法，绑架过莫小艾。

　　不过……如果真的是周震鸣，钟子期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呢？

　　整个办公室都静得让人感到窒息，蓝馨悦低着头不敢看他，徐淼抱着膝盖拼命敲打着键盘。钟子期的脸色隐隐的透着青色，白色的眼仁上布满了可怕的红血丝，原本淡粉的唇色也透着一丝诡异的紫色。

　　“……看看这个吧。”

　　钟子期绕过桌子，走到林青的身后，操作着他的鼠标，点开了一个问询记录。

　　出现在画面里的人，让林青大感意外，他一时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又是怎么做到的。但也只是一时想不明白而已，因为钟子期在电话里的声音，此时的表情都说明了一切问题。

　　而且在这段问询记录里，那人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且没有一丝悔改之意，对自己将接受的刑法也没有半点的恐惧，那人的脸上甚至出现了释然的笑意。

　　那是林青从来没有在那人的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林青强忍着想要冲口而出的叹气，小心地呼出那一口气，咽了口唾液，强抑狂跳的心脏。

　　“老郭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只要他的声音没有颤抖，钟子期应该不会发现他此刻的紧张。林青看不到钟子期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呼出的气体冰冷，激得林青耳朵上的汗毛耸立。

　　“他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网络部门的同事全都出动了，现在都在华曜集团。”

　　“就没有在莫小艾的家里，或者是公司这样的地方找到M吗？”

　　“没有。洛斌也说没有在她曲滨的老家发现M，不管是她母亲家，还是她妈妈家都没有，她也没有在外租赁仓库。M只在华曜集团，在他们的AI开放平台，她可以从任何一台电脑接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原本以为将载有M的外接硬盘接入华曜的服务器室，就是莫小艾甩脱犯罪痕迹的手段，没想到她早就命令M在记入服务器后，就将所有数据上传至AI开放平台，而且没有设置秘钥，任何人都可以下载，任何人都可以调教。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想见他。”

　　“支队长嘱咐过，你绝对不可以再见李德海。你不能陷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