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两片餐前面包。

　　刚刚烤出来的面包，外皮酥脆，内里松软，虽然有点烫手，但沾上特调的橄榄油加上巴萨米克醋……白筱实皱了皱眉，无论吃几次，她还是无法喜欢上橄榄油的味道，可每次都不会记得只去沾酸酸的巴萨米克醋，或者是干脆什么都不沾。

　　一块面包很快就被她消灭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白天经历过那么戏剧性的事情，她现在只觉得饥肠辘辘，眼睛忍不住看向竹筐里的另一块面包。

　　莫小艾看出白筱实的想法，将竹筐向白筱实的面前推了推，白筱实道了声谢后就不客气地拿起来，直接沾着巴萨米克醋吃了起来。消灭掉第二块面包后，她得出了迟来的感悟，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沾最好吃。

　　关于幻想的话题戛然而止，白筱实又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出餐口。

　　这家位于办公楼区的简餐厅，这个时间并没有很多客人，七桌客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店里，有人在享受着夜晚的葡萄酒，有人在用低热量蔬菜沙拉欺骗身体对热量的渴求。也有人像她一样时不时地望向出餐口，等待着自己的晚餐。

　　“你和张敏来过这里吗？安娜说，你们两个人好像经常一起吃了晚餐才回家。”

　　这个时候提到张敏，莫小艾一定知道，白筱实在打第二张牌了。

　　在所有的案子里，只有张敏的死令人费解，但也正是张敏的死催生了周明辉的恐惧，韩明宇的担心，以及两人那晚越过的最后一道防线……还有最后的死亡。

　　如果说什么是必须杀死张敏的理由，这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但对于莫小艾来说，绝对不仅仅是这样，就算是防护系统严密的华宇大厦，无法抵达的华曜大厦顶楼，连这两个难题她都能轻松解决，杀掉周明辉和韩明宇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件难事。

　　两个人的餐终于被端了上来，白筱实迫不及待地拿起餐具，慢慢地卷起粉色的意面，送到嘴边又不得不停下来，呼呼地吹气。

　　“也不算经常，偶尔加班的时候会到这来，毕竟这也不便宜，我们的工资也不算高。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是去快餐店吃。”

　　莫小艾也拿起刀叉，一点点地切着牛排。

　　“也是。早知道就把你约在快餐店里了，西红柿炒鸡蛋，可是我最喜欢的家常菜了，物美又价廉。不过我刚刚出院，偶尔奢侈一下还是可以的。”

　　吃着36块钱的意面说是奢侈的事情，莫小艾的眉毛挑了一下，显然是对白筱实的话感到不以为意。作为曲家的养女，一份平民意面怎么能算作奢侈，不是看扁了莫小艾，就是另有目的。

　　莫小艾将盘子里的牛排全都切成了2厘米左右大小的小块，这才拿起叉子。不过她最先吃掉的却是配菜小番茄。

　　“你知道水芷珊吧？当然，我在说什么废话，她可是你表姐。我觉得人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永远不知道满足是什么，眼睛只会盯着那些自己没有的东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筱实难得将目光从盘子里移开，瞥了一眼莫小艾，又快速地看回食物，费力地用勺子分开黏在一起的意面，努力让叉子卷起的分量少一些，好一口吃掉。

　　这一次莫小艾先插了一片莴苣，又夹了一块她事先切好的肉块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看来她没打算接下白筱实的话茬，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白筱实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起水杯清了清口，又开始准备下一份要送进嘴里的意面。

　　“她本来和谢薇就不是一路人。两个人的生长环境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不一样，性格也完全不一样。要知道谢薇可是从小就被父母宠着长大的。你知道吗？她爸爸专门建了一个电子相册，存了谢薇好多照片呢。小时候她还是挺喜欢拍照的，而且很喜欢笑。只是人大了，经历的事多了，想法就变了。”

　　白筱实舀起一勺肉酱，将卷起的意面放在勺子上，一并送到嘴里，脸颊都鼓了起来，唇边也沾满了粉色的酱汁。她伸舌舔了舔，一点酱汁都不浪费。只是意面的量似乎有点少，她没吃几次，盘子里就要见底了。

　　她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莫小艾还是像上次那样，先是一片青菜，再夹一块肉，然后细嚼慢咽。

　　“那些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就是容易让人嫉妒。你知道的吧？我是个孤儿。不过在我变成孤儿之前，我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我的父母很爱很爱我，就像谢薇的父母爱她那样，不，比他们的爱还要多。而且我知道就算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们还在爱着我，我相信是他们把林白、林青、夏溪，哦，对了，还有钟子期，勉强把他也算上吧，是我的父母怕我孤单，就把这些朋友送到我身边来。最近我还交到一个新朋友，你认识的，安娜。我总觉得我和她很合得来。”

　　“哼~”

　　莫小艾第一次出现了反应。随着那声近乎嘲笑的哼声，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说回水芷珊和谢薇。你知道人的三观很容易受到身边大人的影响，她很不幸，是那种女人的孩子。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基因传承，但要我说基因只是一个个上锁的密码锁，有的人一辈子都猜不对上面的密码，有的人很不幸被别人猜中了密码就被迫打开了。我想水芷珊就是那个不幸的人，她的母亲就是猜中密码的人。”

　　白筱实抬眼看着莫小艾，莫小艾的眉毛挑了一下，但没有给出更多的反应。

　　白筱实消灭了意面，似乎觉得不是很满足，又拿起菜单看了看。

　　“现在这种有菜单的店已经很少见了啊。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这种传统的方式，不是只有几根手指参与，两只手、包括脖子都要参与进来，这种感觉很不错。嗯……如果餐前面包能再点一份就好了，真可惜。算了，来份玉米浓汤吧。”

　　白筱实抬起手引起服务员的注意，点了一份玉米浓汤，又要了一杯莫吉托。她拿起水杯清了清嘴巴，将浓郁的肉酱味冲洗掉。

　　“都说红颜祸水，我感觉啊，这句话都成了一个对所有女人的诅咒了。你听说过言灵吗？哈哈，看起来有点玄乎乎的，但有的时候就是很神奇，谎言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真到连本人都相信了。然后这种相信就驱动着所有人，按照那句话的期待一样去行动。嗯……可以说是一种集体催眠吧。只不过没有人会认为那是催眠。谁能保证当初那个喊着狼来的小孩，他的叫声没有召唤来狼呢？”

　　“你很喜欢童话故事。”

　　“哈哈哈，为什么不喜欢呢？乡下的图书馆里能看的书可不多啊，我每天都看这些童话故事。不过说起来真的很讽刺，选择多了以后，你最怀念的永远都是当初没选择的时候，迫不得已做出的那个选择。然后不停地告诉自己，还是以前好啊。以前的人更单纯，以前的感情更简单更纯粹，以前的食物更好吃，以前的水更甜……啊，不对，后面两个倒是有科学依据，是真的。”

　　白筱实耸了耸肩。

　　她的莫吉托来了。冰冰凉凉的，酸酸的很清爽，将肉酱的味道彻底的冲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