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10点了，烘焙坊里的顾客才渐渐变得少起来，之后就只有一些不需要急着去上课的学生，或者是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妇和自由职业者。

　　她们走进这家店里，会买上一块小蛋糕，再点上一杯咖啡或红茶，在窗边找一个位置坐下，或读书、或写作、或看剧、或只是慢慢地消磨时间。

　　随着清脆的风铃声响起，白筱实和林白也走进了这家充满甜腻香气的烘焙坊。

　　看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蛋糕，林白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在鲜奶草莓蛋糕和巧克力慕斯中纠结了很久，最终点了一份巧克力慕斯。

　　如果是平时，白筱实一定会点一个林白想吃的鲜奶草莓，然后两个人一起分享。但今天，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舌尖还因为救命药丸的作用而麻痹，胃酸又不断地分泌的当下，她实在是提不起食欲，只点了一杯热牛奶。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看到烘焙坊操作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安娜忙碌的身影。

　　操作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碗，虽然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但见安娜偶尔取出来使用，还能猜到一些。

　　她好像在研发利用柠檬制作的新甜品，一会拿起黄色的柠檬在刨丝器上刨皮，一会拿起绿色的青柠切成薄片，一会又拿起另一种更大的青柠透过漏网挤出里面的汁水。

　　这期间，她总要拿起一旁的笔在笔记本上记些什么。

　　但整个过程都没有一点丝滑的感觉，有时安娜刨着柠檬皮都能擦到自己的手。站在一旁的店长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除了及时将创可贴送上，好像只剩下在一旁紧盯着她，以免她做出更加伤害自己的举动。

　　贴好创可贴，店长将受了污染的刨丝器拿去清洗。安娜又拿起了左手边的一只碗，她似乎是想要将里面的东西倒进面前的碗里，可不知道是手上没力，还是心不在焉，不只是碗里的东西，连同整个碗都掉了进去。

　　店长好像是终于忍不下去了，她走到安娜的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操作台前挪开，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又向白筱实这边指了过来。

　　安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终于看到了白筱实，也不等店长还在说话就挣脱了她的手，风一般地跑了出来。

　　据店员说，这几天，也就是自张敏失踪后，安娜的状态就很差，总是失误连连。店里的一些只有安娜才能做出来的特色甜品，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停止销售，每天只能做一些其他的烘焙师都能做的普通的甜品进行销售。

　　而且夏季就快到了，这一季的新品研发，因为安娜那个样子严重受阻，这几天店长都不怎么出现在前台了，每天都站在里面的操作间盯着安娜，生怕一个不小心，安娜会把自己的手指切掉似的。

　　看到安娜手上缠绕着的创可贴，白筱实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家烘焙坊的忧虑。

　　“你去哪了！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你！”

　　白筱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好将自己昨天的遭遇简单地说给安娜，对方的情绪才有所稳定下来，坐到了她的对面。

　　刚坐下来的安娜，看了一眼正在享受最后一勺，从盘子的底部刮下最后一点慕斯的林白，又立刻追问道。

　　“是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白筱实抱歉地摇了摇头，安娜脸上的忧色更加浓了。

　　“我看到了一些消息，华曜这次坠楼的是个男人，是……是他吗？”

　　白筱实已经知道周明辉死在了自己的家里，但还是决定问一问安娜。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是周明辉？”

　　“因为……因为……”

　　安娜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能接下去。看来她可能只是急得乱了分寸，随意的猜想而已。

　　“周明辉的确死了，但不是跳楼。他死在了自己的家里。可是警方并没有在他家里找到张敏。”

　　“死……死了啊。不对！那张敏到底在哪？他把张敏藏在哪里了？”

　　看来周明辉的生死对安娜来说并没有什么重要性，只是因为他的存在有可能与张敏的失踪有关，才会关心网上的那些消息。

　　“我们也是为了找到张敏的下落，才会到这里来和你了解情况的。”

　　安娜紧抿着嘴唇，两只手在桌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肩膀因此而颤抖，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不去追问，而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配合白筱实接下来的提问。

　　那种隐忍的表情，竟然让白筱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无端地生出几分信任，让她觉得，这个人说的话是可以百分百信任的。

　　“你知道一家叫Paradise Lost的酒吧吗？”

　　安娜几乎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那个酒吧怎么了？”

　　“暂时还不清楚。之前你说张敏在工作很忙的时候，偶尔会去酒店住一晚。那她有没有去朋友家住的情况？”

　　“你是在怀疑，张敏只是去了朋友家里？不和我们联系是在刻意逃避我们？”

　　“不，我只是想更了解她。请你相信我，只有更了解她，才能更接近她，然后更快地找到她的下落。”

　　安娜显然没有很信服，纠结的表情甚至有些让白筱实觉得，安娜对她的信任在减少。

　　“除了罗莉娜，她还有几个大学同学留在了宁安，虽然很少见面，但关系很好。偶尔会去她们家里玩，留宿一晚。但就算是偶尔，一年也只有一两次而已。”

　　大学同学，也就是说那些人或许也对周明辉有所了解。毕竟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而且如果周明辉真的曾经追求过张敏，那么她们一定会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她们的联系方式吗？”

　　安娜摇了摇头。

　　看来这些信息还是要从张敏的另一个室友，曾经的大学室友罗莉娜那里才能获取了。

　　不过对于安娜，白筱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关系到白筱实一直以来的调查思路是否准确。虽然在调查过程中，她已经获得了确信，但现在她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

　　“你见过周明辉吗？”

　　安娜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也没有回避白筱实询问的目光，只是紧抿着嘴巴盯着她看。看来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并不太好回答，而这种不好回答或许有一些令她难以启齿的原因。

　　那么，换一个问法呢？一个更直接的问法。

　　“周明辉在追求张敏，或者说他是张敏的跟踪狂这件事，是张敏亲口告诉你的吗？还是罗莉娜告诉你的？”

　　“罗莉娜不会告诉我这种事情。”

　　她先回答了后面的疑问，这令白筱实的猜想更确信了几分。

　　“罗莉娜喜欢周明辉，虽然她没有亲口说过，但我们都看得出来。她虽然和张敏合租，但我感觉得出来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她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且罗莉娜在我们几个人里赚的是最多的，但始终不肯搬出去，我觉得就是因为她……嗯……在监视张敏是否会和周明辉走到一起。”

　　这又是一个令人感到吃惊的信息。虽然白筱实很早就排除了罗莉娜的嫌疑，但也无法肯定地说罗莉娜没有帮助周明辉作案。但如果是这样，罗莉娜协助的可能性就会降低，而且在白筱实的印象里，那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她应该不会傻到被利用而不自知。

　　从安娜刚才的那段话里也能听得出来，罗莉娜这个女孩是一个比较有想法的。

　　安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是回答你的问题吧。周明辉的事情，是我自己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