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南下吃鸡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城门已开,很多人开始收拾行囊简单吃了点东西走了。小饭馆里安静下来,仅有一两个喝茶的客人,正小声商议着进城的事情。侧耳听了一下,都是家长里短,不重要。
我慢慢从小隔间爬了出来,问小伙计要了碗白米粥。
他看我的样子很是憔悴,都忍不住问道:“姑娘,要不你在歇一天吧,没什么急事就先别走了,南厂的官爷们正在盘查所有的过路人,搞得也挺乱的。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很干净的单间,二两银子一天,你进去再睡一会儿。”
嚯,这生意做的!我都忍不住想给小伙计颁个最佳销售奖。我往门口看了一眼,果然发现连禁军都出来了,马茂春真是马蹄飞扬的跑了过去,差点给我的白粥添加上胡椒面。
“行,等我吃完,就带我过去。还有,你们有人洗衣服么?我这新买的衣服有味道,洗一洗才好。”我是有钱的李小满啊,一点都不在乎。
“好嘞,我们家小老板在呢,让她给你洗衣服,不要钱。”小伙计这一脸的笑容,还真是灿烂无比。
“小老板?”我歪着膀子去夹咸菜丝,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费劲。
小老板直接端了一盘花生米出现在我的眼前,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穿了男装的大姑娘。声音粗了一点,估计是常年这么喊着招呼客人的结果,长得也是五挺饱满,英气满满。“妹子这是怎么了?肩膀有问题?”
她还真直接,并且坐了下来,自己也开始吃花生米。“吃吃吃,本小老板送你的。”
“要不要撒点盐花?这样配白米粥比较香。”在吃这件事情上,若是有条件,我还是要讲究一下的。这小老板立刻就笑了,立刻招呼小伙计去拿盐罐子来。
“妹子还挺会吃的呀。”
“害,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这张嘴,这股子食物的味道么。”我干笑了两声,但伤口也是疼得厉害。“在家不小心摔了,现在疼的紧,就想着歇歇再走。”
“那何必呢?在家把伤养好再走呗。”小老板已经把盐花撒在了油炸花生米上,她自己先吃了一粒,味道也该是极好的,她的眼睛都笑弯弯了。
“还是赶紧走吧,家里的继父带着妹妹回来了,一进门就先数落了我一顿,这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呢,干脆先走好了。”我也吃了一粒花生米,味道不错。
“这倒也是,省得受气。”这小老板也没有追问过多,“那妹子就在歇一天,这几天也不太平,要是磕碰到了也不好。妹子这长得也是怪好看的,还是要自己小心一些才成。”
“嗯,烦劳姐姐帮我把新衣服洗洗,那股子脂粉味道太浓了。”我指了指自己新买的衣服,“不贵的,就用你们常用的皂角洗洗就好。”
“行,这个你放心,我也没有贵的皂角。”这小老板笑得挺开心的,“小本买卖,凑合洗洗就成了吧。”
“对对对。”我忙不迭地点头,心情也好了不少。
“话说,妹子这出了京城,要去哪里啊?”小老板纯属闲着没事,看着我有钱大方,就多聊几句。
“南边有个隐炉县,那里的窑厂鸡特别好吃,我打算先去吃几只,然后再去找我爹去。”我也是盘算过的,皇上这边必然是留不下的,静心师父背后的大秘密也是我不太能够了解的。我也不是皇后的亲闺女,自然也不应该找她去。肖不修跟着皇上给大月国卖命,我总不好跟着他的。那么,现在我唯一能找的就是曹显爹爹,他总不能不要我吧。
再说了,我也是有钱人,先玩几天再说。万一我半路找到一个比肖不修还好看的小哥哥,直接嫁了也不错。这就是我在小隔间里琢磨清楚的事情,所以现在也根本不迷茫,不慌张,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隐炉县不是很太平呀。”小老板撇了撇嘴,“你这么好看,去了会有危险的。”
“啥?”我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咋了?还有什么事情么?”
“你听说过金大刀的事情么?”小老板这个表情也真是挺八卦的。
“好像是个草寇吧,很多年了。”我隐约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但也不过是口口相传的民间八卦而已。因为距离京城中心太过遥远,这些年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动静。
小老板迎来送往的声音,自然是有不少八卦可以贩卖。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说道:“猪头肉给我来一盘呗,我需要多吃点才有力气的。”
有钱好办事,有钱都能够听到一手详细的八卦。这个小老板开开心心地切了最好的猪头肉,还兑了一些特制的蒜末酱汁,说是她最喜欢这个口味。那我自然是要热情地邀请她吃的,她的筷子早就准备好了。
其实,大蒜对伤口的愈合并不好,所以我也没有多吃,还只是安安静静地喝粥。她说的这个故事要上述到五十年前,所以也真是说道了午饭时间,我又加了一碗牛肉面,这才算把故事都听完。
隐炉县在大月国的西南方,最出名的虽然是它的吃食,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有一座金盏山,传说是天女在准备祭拜时,在这里烧了一炉香火,然后拿起金盏打算再去添些香油,可谁成想手一抖,将金盏掉落到了凡间,就变成了一座长得像金盏形状的高山。也就是说,两边是悬崖峭壁,但中部的高山却又是平坦的。
五十年前,隐炉县发生过一次大瘟疫,当时死了很多人。当时的县丞为了减少死亡率,就把很多的病患丢到了金盏山中,让他们自生自灭。谁知道这其中有一个叫金大刀的病患孩子在挖草充饥的时候,把金盏花也吃掉了。
谁知道,就这样误打误撞,瘟疫居然就好了。他就疯狂地挖了许多金盏花,喂给那些濒临死亡的病患吃。不到十日,这些人居然都痊愈了。本想着已经好了,就干脆下山与家人团聚好了。可当时的县丞不仅把这些病患的名字从县志的花名册删除了,还把他们的房屋土地分给了别人,让有钱人更有钱。
这一做法激起了这些人的愤怒,集体涌下山冲进了县衙,直接杀了县丞和不少富户及有钱人,又带着他们的金银珠宝以及自己的一部分家人又回了金盏山。因为朝廷得知这件事情后,立刻派兵去围剿他们。
但金盏山因其地形独特,无法两边夹击,只能正面进攻。但这些人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根本不害怕生死之事,与来围剿的官兵发生了极为惨烈的冲突。最终,朝廷也禁受不起这样大的损失,所以就撤兵了。
这些人心知自己也不可能再回归平淡的生活,倒不如就占了金盏山,自成为一个领地过日子好了。他们就以救命恩人金大刀做了首领,在山中开荒种地,然后抢劫路过的富商,偶尔再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也做一做。
这种占山为王的草寇,随着金大刀的名气越发的臭起来。金大刀没有读过书,完全是靠自己的狠劲,用拳头活下来的。为了维护自己的这份“狠绝”角色,他也的确也没干过太多的好事。幸好,这人还没有起了造反的心,等到月炽接任大月国皇帝一职的时候,也没有特别捣乱。
不过,他们烧杀劫掠过于频繁,特别是十几年前还抢劫了官银。肖不修就带着人马去了一次,也是杀得浑身血红,但却因为地势险恶,居然没有拿下这个地方。虽然金大刀也是受了重伤,但活了下来。
后来的这些年,他还是挺收敛的,小打小闹地抢劫一些有钱人和过路的富商,没有闹出太多的乱子。所以,皇上也就先这么放着。
就像是疥疮一块,去掉吧,挺麻烦的。不去掉吧,留在眼前看着恶心。
现在的金盏山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大部分客商也都不愿意从那里走,因此,隐炉县还是挺穷的,出了窑厂鸡,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了。
窑厂鸡这个名字也是挺难听的,其实就是用大芭蕉叶把腌制好的小鸡仔裹好,再糊满了泥巴丢进窑炉里十二个时辰,等到取出去来的时候,敲碎黑乎乎干巴巴的泥土,撕掉干枯的芭蕉叶,就能够得到一份汁水鲜美肉质鲜嫩的美味鸡了。
“金盏山的土质很好,出了不少好的瓷器。那边的窑炉也很多,能够做的好吃的窑厂鸡也挺多的,妹妹要是去了,不妨多吃几只,回头有机会就告诉姐姐一声,姐姐有空也会去的。”小老板一边说一边咂吧着口水,看来应该再来一盘猪头肉才好了。
“金盏山的瓷器这边似乎不多呀?”既然这么好的瓷器,居然皇家没有用上,也有些奇怪。我在宫里的时候,用的也都是大月国各地品质最好的东西。
“隐炉县县丞肯定是想把金盏瓷器上供的,但是就单单是要把瓷器运下山,就必须有金大刀的令牌,这事情必然是太复杂了。”小老板这盘猪头肉吃得也是痛快的,都不去招呼南来北往的客人了。“再说了,物以稀为贵,你想想,这金盏瓷器这么精贵,那要是卖一套也是不少钱的,他除了抢劫之外,也不能一辈子抢劫,总是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他寨子里的人都活得好一些吧。”
有道理,我点点头。
“不过吧,这个金大刀也真是挺恶心的,他儿子更恶心。”猪头肉吃完了,也吃不下什么了,只剩下喝茶溜缝儿了。小老板居然开始剔牙了,有点不美了。但我能忍,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总会有各式各样的,不能都像肖不修那样美的。
“烧杀抢掠,已经很恶心了。还有什么更恶心的?说说。”我这种人,就喜欢这种市井流言八卦,越多越好。这样也能分散我一些精力,不去想肖不修,不去想关于自己的那些事情。当然,八卦越起劲,伤口也不会那么疼。
“金大刀有个极为恶心的事情,他每年都要换一个女人,换下来的这个女人就给了自己的兄弟们,自己则再去抢一个新妇上山。据说,已经抢了十几个了。”看来,就这种关于的八卦才是街头巷尾最喜欢流传的。
我在隅月庵中也听过这个传言,还说这新妇必然是从山下刚刚新婚的新娘子,也就是谁家要是结婚,他就必然下山抢走。因此,刚好在那个时候摆喜宴的人,都不会去结婚。隐炉县办婚事的极少,甚至都跑到临县去了。
反正,关于这些传闻,终究是个传闻而已。“那这些女人甘心么?”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也就是听人说说而已。”小老板看到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也只好站起了身去招呼客人了。我慢慢站起了身,去了她的房间平躺休息。还是要攒足精神,未来是星辰大海的自由征程啊。
午睡时,又听到人仰马翻的声音,小伙计和小老板都在大声说着:“官爷啊,我们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再说了,您得说说,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就这么说一句找人,我们哪里知道呀。”
肖不修的声音极为严厉,甚至还抽了一鞭子在木柱子上,“找一个女人,年轻女子。”
“……官爷,这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女子,我们也记不住啊。”小老板都已经是哭腔了,“下次我们注意成不?我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啊。”
“此女子极为危险,若是有发现,立刻上报。”肖不修的声音更加难听起来。
“是是是,一定一定。”小老板和小伙计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侧耳听了听,八成肖不修又流露出那个修罗样子了。看来他是在找我了,不过有什么可找的。昨天不都已经说清楚了么?现在让南厂和禁军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除非是想杀了我?
一想到这个,忽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昨天之所以没有给任何人喘息和思考的机会,一鼓作气地跑了出来,就是怕他们想明白了,感觉我知道了太多的宫中之事,要杀我灭口的。现在,他们这是反应过来了?所以,未来我将面临的是无休止的追捕?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