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初秋一个的晚上。那晚我加班,活干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走出楼外,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禁又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抱着双臂向厂门外走去。甬道上,两旁的树木在夜风中微微摇晃,仿佛在向我挥手送别。
刚刚在办公室叫好的车已经在门口停好了,我急匆匆地钻了进去,对司机说:“去五栋楼。”
疲惫包裹着我,我靠在车窗旁,路灯的光团一个接一个地在车窗上扫过,像走马灯一样。
晚上九点,路上依然有很多人。有出来逛街的,有出来夜跑的,也有像我一样刚刚下班,急着往家赶的。
我麻木地看着人群,这时,一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一袭白色的长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散乱地遮盖住了她的脸。在我的视角,我看不清她的容貌。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见到好看的女人总是得想方设法地多看几眼,我也不例外。
虽然看不清脸,但我依然看着她。那女人清冷的气质,完美的身材,深深地吸引了我。看着她,身上的疲惫似乎也消除了很多。
我太累了,除了上个礼拜搬家请了一天假,这个月就没休息过。
如此动人的女人,想必面容也是十分美丽吧。不过,看着看着,我总感觉她似曾相识。
我好像不久前见过她,可我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车速很快,那个女人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身后,我这才转过头来。
我看着前面的车流,不经意间,我瞟到了后视镜里司机的脸。不知为何,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动作似乎越来越僵硬。我不禁皱起眉头,问道:“师傅,你不舒服?”
他回答道:“呃,没事.......”
我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再问什么。
他抹了把脸,一边继续开车一边说:“师傅,你住五栋楼?”
我说:“是。”
说起来,我现在住的那个小区的名字感觉也挺奇葩的。听常在楼道口聊天的老人们讲,这个小区在很久以前是某个国企工厂的员工宿舍。
其实这个厂当时根本不挣钱,但由于产业链需要,又是国企,靠着国家的支持勉强度日。每逢年节的时候,还能发一些小福利,比如几两米面,鸡蛋什么的。
然而,这种好日子只持续到了1998年。那时体制改革的风头正劲,各地都在对企业进行关停并转,这个厂就在那时给关了。当时大批的工人下岗,再就业的难度却很大。没了收入,日子过不下去了,小区里的人走了一大半。
但对于开发商来说,那么多空房子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于是就给它改成了一个商品小区,把没人住的房子卖出去。
不过,这小区一直都没有名字。后来,因其门前有个公交站,叫五栋楼站,所以人们就给它起了个名儿,叫五栋楼小区。
司机的表情依然不是很自然,听完我的答复,声音有些僵硬地说:“五栋楼都敢住,牛x……”
我疑惑地问:“这……五栋楼有什么住不得的?”
司机说:“这位师傅,一听你就不是本地人。我猜,你应该是五栋楼的租户,而且是最近才搬进来的,是不是?”
我点头。
司机又说:“在你签合同前,你房东就没跟你讲过,五栋楼那一片有些不干净?”
“不干净?”我好奇心起,忙问,“没听说,怎么个不干净法?”
车拐了个弯,司机继续说:“五栋楼里死过一姑娘,上吊死的。据说是被几个小混混给强奸了,不堪其辱,寻了短见。
那年我还在上职高,这事儿当时传得沸沸扬扬,还上了报纸。我在报纸上见过那个女孩的照片,确实好看。听说死的时候才十九岁,可惜了。
从那以后,五栋楼就开始闹鬼,一直到现在也不安生。白天没事,到了晚上就瘆人。这个小区是厂区宿舍改的,道路布局跟正常小区不太一样。别扭不说,到了晚上路灯还不亮,一排排的杵在那儿,跟摆设似的。”
“是不是线路坏了?可以找物业修啊。”我打岔道。
“修过了呀,那灯都是维修工一个一个爬过的,看过的,没有问题。可到晚上就是不亮,一直到现在都是。”
听到这我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出去买菜的时候,外面的灯还是还好好的。这跟司机说道好像对不上。
我跟他说了,他想了一下便问:“你几点买的菜?”
我说:“七八点钟吧。”
他说:“那就对了,那灯是晚上九点以后不亮,一直到凌晨三点才会重新恢复正常,闹鬼的故事就都发生在这段时间里。”说完,他就给我讲了一个发生在五栋楼的邪乎事儿。
这小区里有个老光棍,嗜酒如命。有一天晚上喝酒,喝到大半夜酒没了,然后就下楼去超市买酒,结果回来的时候见鬼了。那超市在小区门口,离他家就两栋楼的路。这老爷们儿去的时候很正常,可回来却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当时黑灯瞎火的,他没带手电,又喝了酒,也分不清哪是哪。他只记得,当时他往回走的时候总是在一个十字路口兜圈子。不管怎么走,怎么拐,最后都会回到那里。
他觉得自己会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但当时酒劲正盛,也没想太多。
然而让他心里发毛的是,在他走路的时候总能听到一阵女人忽远忽近的哭声。最开始他以为是谁家的小媳妇受了委屈,半夜自己偷摸儿地哭呢,也没多在意。不过,听着听着,他就感觉这声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他停住脚步,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马路牙子上。这时再听,他就发现那声音其实并不是忽远忽近,而是由远及近。
这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声音是一直在跟着他。也就是说,在这片黑暗中,还有有一个女人,一直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哭!
想到这儿,他的不禁感到一阵脊背发凉,酒都吓醒了。他坐在黑暗中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听着那个声音的变化。
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最后飘到他的身后时停住了。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一个白衣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那女人低着头,在凌乱的头发中,有一只眼睛正怨毒地盯着他!那人当场就吓晕了过去,等到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凌晨。
天刚蒙蒙亮,借着微光,他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个十字路口竟然就是自己楼前的那个。明明他只要向左一拐就到家了,可不知为什么,昨晚他却走了那么久。
司机又继续说道:“其实这鬼打墙的事儿,这两年晚上跑过五栋楼的师傅也有好几个遇上了,跑到最后车都没油了,也没出去。喊拖车过来,拖车到了都找不到人在哪。直到凌晨三点,路灯全亮了才遇上,才把人跟车给捞出来。”
我想了想,又问:“那…他们开导航也没用吗?”
所谓鬼打墙,主要就是环境因素对人的主观判断产生误导从而导致的。开了导航以后,人跟着导航走,应该很快就能走出来。
司机听完一乐,说:“那年头哪有导航啊。不过这些都是真事,具体的细节他们也没跟我说过。反正从那以后,他们宁可拒载也不在晚上跑五栋楼了。”
车继续在路上开着,四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仪表盘上还散发着幽绿的光。
外面的街道很黑,我拿出手机导航一看,到五栋楼了。
我对司机说:“一会儿前边的道口左拐。”
“好的......我去!”司机反应过来,原本几乎要堆进椅子里的身体瞬间就挺直了。
我看了一眼表,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分。环顾四周,借着微弱的光芒,我尚且还能分辨出两侧门市房的样子。
司机小心翼翼地按我的要求左拐,车头刚转过去,我就听到他“咦”了一声。
我抬头看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右边的人行道上亮着一盏路灯。
方圆百米内的道路上一片漆黑,唯独这盏灯亮着。
“五栋楼的灯就没好过,这个是什么情况?”司机小声嘟囔着。
车继续往前开,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道口的数量。随着车离那盏路灯越来越近,我发现灯下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白色长裙,黑色长发。她低垂着脑袋,散乱的头发披下来,我看不到她的脸。
我心中不禁疑惑,这是谁家的姑娘,大半夜的站在路灯底下干什么?车从她面前开过,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又坐回到座椅上,司机看我表情有异,便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下个路口右拐,然后往前开,开到第一个道口左拐,再往前开两趟楼,右拐,最里面那个门洞就是了。那里地方很宽敞,足够你原地挑头出去了。”
司机按照我的要求在下一个路口拐了进去。我问司机:“刚刚盏灯下站了个女的你看到没?”
司机说:“没注意。”
我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继续往前开。
很快,车就开过了这趟楼,在楼尽头的道口左拐。车拐出去,我就看到,在远处的右侧人行道上有一只路灯正亮着。
司机和我都是一愣,司机说:“今天什么情况?五栋楼的灯怎么突然这么出息?”
司机的话让我也感觉有些不对,但我并未在意。我继续查着右手边的楼,一栋,两栋…
“就这儿,拐进去。”我对司机说。
灯随车转,我盯着眼前被车灯照亮的道路,心中忽然感觉得有些异样。我立即对司机说:“停车。”车停住,我看到在这条小道的尽头是一个十字路口。
这里不是我家的那栋楼!
司机问我是不是记错了,我说不可能。我对司机说:“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跟你强调挑头的事吗?”司机摇头,我说:“因为我家楼门口那条路的尽头是小区配电站,车开进来了只能挑头出去。”
司机看着远处的十字路口挠了挠头。我问司机:“车能倒出去吗?”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不太好倒。这样吧,我把车从前面开出去,然后往回兜一下。”
我默默点头,随后慢慢地向椅背靠去。
车继续往前开,到了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刚一拐过去,我就看见,在不远处又有一盏路灯亮着。
我在后视镜中与司机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司机继续向前开去,一边问我:“现在怎么开?”
此时的我一头雾水,这种情况我也是头回见。我说:“让我想一下……我们从这栋楼后面绕回去。”司机方向盘右舵打满,车从眼前这个道口拐了进去。
我扭头向后看去,那盏孤零零的路灯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
车在两栋居民楼间缓慢行驶。虽然只有十点,但是两侧却没有一户人家亮灯。那种感觉就好像处身于一道深不可测的峡谷的谷底之中。
不多时,车驶出小路,司机右转,眼前的道路一片漆黑。
诶?灯呢?
我清楚地记得,刚刚来时,我们从那盏孤灯下驶过,我与那个莫名其妙的白衣女人对视良久。按方位算来,那灯现在应该在我们的前面才对啊!
司机听完我的话也意识到不对,直接一脚急刹。多亏我双手撑住主副驾的座椅,才没有飞到换挡杆上。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司机在车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