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这是墨仔神魂离体前最后的感觉。
一股股血腥味涌出喉咙,胸口的剧痛让它不能呼吸。
凝固的黑和漫延的红在雪地上十分扎眼。
……
墨仔的魂魄飘在半空,看着偷猎者们拎起它的尸体,抖落上面的雪花,低声称赞着它乌黑柔软的皮毛。
“瞧瞧这料子,没有一万我不卖!”
“一万?那是普通狐狸,墨狐起码一万五!”
两人低声议论着,眸中倒映的尸体渐渐变成一打打钞票。
墨仔看着自己皮毛被从尸体上剥离下来,那感觉真是奇怪极了。
偷猎者们带着那张起码值一万五的皮毛离开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被留给了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鬣狗。
墨仔的魂魄无助地飘荡着,想找一个可以依附的东西。
一阵寒风吹来,墨仔打了一个哆嗦。
它冷。
它想要它的皮。
……
墨仔缩在自己的皮毛上,感觉十分安心,像极了母亲的怀抱。
它想起五十年前,母亲也被一个猎人用弓箭夺走了性命。
母亲尸体上那双暴突的眼睛,瞪得浑圆,尽力地想留住最后一丝生机。
生命的样子,为何如恶鬼般可怖?
生命不该是这个样子。
……
在那之后它决定拼命修行,希望自己不会这样无可奈何地离这个世界。
五十载的修行,墨仔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
但它面对的不是弓箭,而是子弹。
死去的前一刻,它闭上了眼睛。
不能摆脱死亡的命运,但起码它的生命可以不那么狰狞。
……
墨仔的皮被铺平,钉在木板上。
炽热的阳光曝晒着,过盛的阳气让它的魂魄不堪重负。
它与它的“同类”们被装进箱子里面。
箱子里面有死亡的气息,看来已经有不知道多少批“同类”在这里呆过。
四周一片黑暗,墨仔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放到一辆卡车上。
接着一阵刺耳的噪音传来,裹挟着让它恐惧的机械音和油味。
墨仔缩进皮毛里,似乎这样能保护自己。
……
它被做成了围脖,与一件貂皮大衣摆放在一起。
墨仔试着和那只可怜的貂沟通,但很显然,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貂,无法倾诉自己的悲哀。
它们就这样被一群又一群贵妇们围观着,用做作又尖锐的嗓音称赞着,说什么:复古且知性。
墨仔不明白,蚕儿吐的丝,绵羊身上的毛,地里长出的棉花,乃至人造的涤纶面料,不是更加温暖舒适吗?
为什么他们这些有钱人,非要向古人一样穿兽皮呢?
仅仅是为了与众不同吗?
……
它和它那不会说话的伙伴被一个满脸横肉的贵妇用三万元买回了家。
她把墨仔围在她那粗大臃肿的脖子上,站在雕花落地镜前欣赏着自己那“雍容华贵”的气质。
她身上那种浓郁的香水味把墨仔熏得想吐。
透过镜子,能看到后面的角落里,站在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她偷偷摸摸地来到贵妇身后,伸出手,想摸一摸墨仔毛茸茸的皮毛。
却被贵妇甩开,用尖锐的嗓音呵斥了一通。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这是上好的墨狐皮,花好多钱买的,你个小屁孩就会给我添乱!”
小女孩被骂哭了,断断续续地说:“不是……妈妈……我觉得……”
贵妇粗鲁打断了她,刻薄地呵斥道:“小孩子有什么觉得不觉得的,写作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那么多想法?”
“回你的房间,专心学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