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浮城医院。
梁与肖坐在手术外的椅子上,双手握着碎成三段的玉佩,撑着额头,眉心间的那个“川”字,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现在不光五脏六腑疼痛难忍,还心乱如麻。
因为刚刚把碎玉放在胸口时,除了能感受到剧烈跳动的心脏外,什么都看不到了,这块玉佩彻底成了“赔钱货”。
“小与,喝点咖啡。”侯爵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咖啡,手里还拿着两个手抓饼,“再来一个饼?”
梁与肖摇摇头,把玉佩放进口袋里,只接过了咖啡。
大概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听咖啡特别沉,一只手拿着竟然有些吃力。梁与肖把咖啡放在膝盖上,手指在拉环上扣了好几下也没打开。
一旁的侯爵看不下去了,抢走咖啡,“滋”的一声拉开了,往梁与肖脸前一推,没好气道,“这个手抓饼,需不需要我嚼烂了喂你吃?”
梁与肖早就没了跟他抬杠的力气,斜他一眼之前,都得先提一口气。
侯爵坐到梁与肖旁边,往嘴里塞着饼,那扑鼻的肉香和酱香味,从梁与肖的鼻子钻进去后,不知怎的,熏的他气管直疼。
他忙喝一口咖啡想压一压,不料,这一口下去更像是灌了辣椒水一样,呛得他猛咳一阵,身体里的那些零件,每随着他咳一声,疼一下。
“你慢点!”侯爵叼着饼,一手顺着梁与肖的背,含含糊糊说着,“怎么出趟任务回来,水都不会喝了?”
梁与肖把咖啡放到一边,躲着侯爵,“别他妈顺了,感觉你手里拿着刮刀似的。”
“我手里只有飞饼!”侯爵对另一张饼也下了毒口,“小与,我之前跟你说的没错吧,恒黑海是他妈更年期了!突然跟我们苦大仇深的,上次我们十个对二十个,你们这次四十个对一百个,你说下次会不会就派一个人扛着弹,去轰一个城?”
“我总觉得是这次部署失误了。”梁与肖按着的胸口,向后靠着,两条大长腿伸的笔直,“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恒黑海这次居然不知道对方人数,我们的人自备弹药也不足,而且在任务过程中,通讯设备还突然出现问题,指挥官跟直接跟我们失联……对了,不知道摩羯怎么样了?”
侯爵撇着嘴,很不友善的歪身看着身旁的这一滩泥,“你还有心管别人怎么样了?瞧瞧你自己这熊样!哎我说你是不是上岁数了,这么几处外伤,怎么会给你折腾成这样?”
梁与肖垂着眼睛,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将碎玉紧紧攥住,心里莫名涌出一种自责,这块玉佩明明是父母给他留下的纪念,如今自己的东西坏了,他却觉得对不起的是别人。
侯爵自顾自的说着,“那小妮子机灵着呢,就算全军覆没,她也会是最后一个从尸骨堆里爬出来抗旗的人!一场行动中,指挥官就相当于是一个天眼探头,人家不光是视觉处在最佳角度上,自身也会处在一个绝对安全区,你们烽火连天的时候,人家对着小屏幕,一手啤酒一手炸鸡,看你们就跟追枪战剧似的!”
“别把人说的都跟你一样好吃没良心!”梁与肖掏出碎玉抓在手里,又回到了最开始窝身撑头的姿势,好像怎么坐都不能缓解身体疼痛。
侯爵吃下最后一口饼,摆摆手,又灌下半听咖啡,一个响嗝后,似乎是不太满意,“啧”了一声,“这次中西文化的交融不孚众望啊……手抓饼跟咖啡还是难组cbr /。”
梁与肖闭着眼睛,感觉体内的脏器好像在逐渐硬化,慢慢变成了一块块冰砖,它们身上都有一个痛点,剧痛以那个点向四处散开,就像是将一个冰镩插了进去,使冰块上出现了裂痕。
“嗬!太阳从东边落下去了!”侯爵忽然叫了一嗓子,举着手机在梁与肖面前晃了晃,“你家海鲜居然把信息发我这来了!”
梁与肖愣了下,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殉职了,他抬了下眼角,“小龙虾说什么了?”
侯爵用很怪异的语气读着,“大圣,梁与肖跟你在一起吗?”
梁与肖想着,明月这台手术已经做了快十个小时了,估计是小龙虾一直没等到自己回去,又联系不上他,才给侯爵发了信息。
但也是怪了,小龙虾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过问这些的。
梁与肖忽然心头一惊,那小子该不会是感觉到自家的钥匙坏了吧……
“你回他一句就行了。”梁与肖忍着五脏六腑随时炸裂开的疼痛,艰难的脱下西装,垫在膝盖上,整个人伏在上面,迷迷糊糊的在半睡半醒之间游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旁边的人忽然推了他一把。
梁与肖皱了下眉,被这一惊一乍的人搞得他直来火。
这时,只听侯爵嚷嚷着,“别别别别!这不是你家房东血!你先别忙着激动啊!”
梁与肖恍恍惚惚的抬起头,看到小龙虾站在自己面前两步左右的地方……
只是眼前一会儿清,一会儿糊,梁与肖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他用手背搓了一把眼睛,这时,小龙虾已经走了过来。
那人蹲下身,蹙着眉打量着梁与肖。
只见梁与肖脸色苍白的很,浑身上下的血也不知道是他本人流出来的,还是沾了谁的,小龙虾比划着,“你怎么了?”
“他就是衣服让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给弄脏了,你看,还弄了我一身。”侯爵站了起来,把小龙虾拉到椅子上,嬉皮笑脸着,“小龙虾,来的挺快啊,走的哪条河流啊,还是你们水路好,不堵车!”
小龙虾全当那个呱噪的人是透明的,弯着身问梁与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梁与肖把攥着碎玉的手移到一边,小龙虾的这双眼睛看得他一阵阵心虚……
梁与肖转瞬把视线移向侯爵,有气无力道,“这么晚了你把小龙虾叫来干什么?”
侯爵瞪着眼睛,摆出一脸无辜,“不是你让我回的信息吗?”
“我是让你告诉他,这边没事,早点休息。”梁与肖早就知道侯爵一直对小龙虾憋着坏,总想找机会涮涮这只海鲜,没想到这都后半夜了,这黑心的还真把人给折腾来了。
侯爵的浮夸演技立马上线,就像是带了一副不合脸的人皮面具一样,“是吗?哎呀呀,你是这个意思啊……哎呦,我还以为你是想让他早点过来呢!”
侯爵皱着眉,“啧”了一声,“你看这事弄的,你也不说清楚,整岔劈了!那我下次注意啊!”
小龙虾问侯爵,“里面是什么人?”
“集团新来的一个,我都没见过。”侯爵眯着眼睛想了想,“好像叫……叫双双,是吧小与?”
梁与肖勉强的点头回应,脸色已经很差了。
侯爵这才看出来梁与肖不对劲,大脸贴了过来,“小与,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脸色惨白惨白的?”
梁与肖在心里骂着,老子这他妈的哪是突然?
小龙虾比划着,“有病房可以临时休息吗?”
侯爵忙说,“对对对,小与,要不你去我那屋躺会儿,能睡就睡,这边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再去叫你,不然你在这守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上了年纪就得服老,别总想着跟我们年轻人拼体力了。”
梁与肖确实是撑不住了,只能暂且忽略掉侯爵的屁话,先忍着不跟他杠,谁知刚一起身,又“邦当”一下坐了回去。
“小与!”侯爵和小龙虾一起去扶他,“你怎么这么虚啊?早知道白天也给你检查一下了,要不我把他们的仪器借来给你照照,以前我用金晓真的仪器,还给一只小白鼠确诊过甲状腺肥大,我会用那些玩意!”
两个人把梁与肖架了起来,刚走出几步,这位身残志坚的病患还想着回嘴,结果咳了两声,胸口震得生疼,一时没压住忽然涌上的血腥,一口血吐了出去……
“我操!”侯爵在耳边的叫声还听的清清楚楚,但梁与肖却连看他的力气都没了,眼皮极重的一合,身体软趴趴的倒了下去,没了意识。
“小与!小与!”侯爵被这一出吓懵了,瞬间冒了一头的汗,“这,这他妈怎么回事啊?刚才还能说能动的!我操……吐血啊?明月!明月啊!再加台手术!”
“小龙虾,你先在这看着他啊!我去叫医生!你别慌啊,千万别慌!稳住!”侯爵疯跑着在过道里喊医生,“医生!有医生吗?医生!这有人需要抢救!他妈的!人呢?医生!”
小龙虾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也吓得不轻,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抹了下梁与肖嘴角的血迹,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就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殷红。
他声音极轻的在梁与肖耳边唤了一句,“梁与肖……”
然而,此刻的梁与肖是真的关闭了五感六绝,别说是这如蚊子般的轻浅呓语了,就算现在拿个喇叭把他耳膜震穿了,他也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时,小龙虾看到梁与肖手里,好像一直在攥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