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队!”这时,一个脸生的小伙子从桌边站出来,两步就蹦哒到了梁与肖面前。
那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精神利落的寸头,眉眼清澈无邪,嘴一咧,笑的那叫一阳关灿烂,两颗虎牙,两个酒窝,两个泪痣,打眼一看,跟傻白甜似的。
这是来扛枪杀人的?
梁与肖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觉得那张脸上真是热闹,多出来的那些东西——虎牙,酒窝,泪痣,都是成双成对长的,他的名字该不会是叫“双双”吧?
“换好衣服的,都先去停车场,到对应的车上等。”摩羯拿着给梁与肖准备好的西装走过来,一句话,屋子里的人“呼啦”一下全散了。
她看了眼那个傻白甜,给梁与肖介绍道,“小与哥,这是新来的小孩儿,把你当偶像崇拜的,今天是第一次出任务,哭着喊着一定要跟着你。”
其实摩羯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但当她管这个跟她年纪相仿的新来的叫“小孩儿”时,由于身上强大的“前辈”气息助攻,让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时,没有丝毫违和感。
这个新来的很有“新来的”的样子,点头哈腰搓手手,满脸写着“任凭差遣”的字样,看梁与肖的眼神跟摩羯比起来……俩人还真是谁也不输谁。
梁与肖接过西装,拎着两肩抖了抖,轻轻蹙着眉,还沉浸在小龙虾那事的自责中,于是头顶着乌云,眼皮也没抬一下,拿着衣服一边往里面的屋子走,一边随口搭了一句,“跟着我干什么?”
那傻白甜依旧情绪高涨,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偶像冷落轻视了,站着标准的军姿,声音洪亮的像个无损音质的喇叭,“梁队,我一直都很崇拜你!我已经进组织三个月了,今天终于被派到了外勤的任务,重要的是能跟你一队,我,我太高兴了!”
梁与肖停在门口,回身看着那个傻白甜,眼中已有了几分不耐烦,最近是人手紧缺吗,恒黑海招来的都是些什么愣头青?梁与肖面带愠色,沉着声音,“高兴?你以为我们一会儿要去干什么?”
傻白甜终于看出了梁与肖的不快,立马变成了蔫巴茄子,大气儿也不敢顺,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他咽了口口水,恍惚听见喉咙里“呲啦”一声,燥的就像刚咽了一块热碳。
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他虽然心里哆嗦,但对梁与肖还是敬重和仰慕多一些,所以难得还敢支棱着脖子,一直直视着梁与肖这张英俊的脸,他只是不明白,偶像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怎么直往外飞刀呢?
梁与肖懒得再多看他一眼,“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摩羯也被这一声摔门惊了一下,梁与肖平日里虽然不怎么合群,除了跟侯爵走得近,对其他人都是半生不熟的,但也从来没有像这样无端生出邪火的时候。
今儿个是怎么了?
待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褪去,傻白甜弯着腰搓了搓因紧张而抽筋的小腿,抬头苦笑着小声说道,“摩羯姐,咱们梁队可比外面传的还酷啊……”
“还不是因为你乱说话!”摩羯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提醒道,“梁队一向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你只管认真做事就好,别说一些有的没的。”
“我哪里虚头巴脑了?摩羯姐,我是真心崇拜咱们梁队,而且我刚才说的也不是什么有的没的,那都是肺腑之言!”傻白甜委屈的不行,撇着嘴,几乎要难过的哭出来,他捏着西装衣边,嘟囔着,“梁队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呗……你们也不能质疑我的一片真心啊……”
摩羯无奈的笑了笑,这样的傻小子在组织里,委实就是一股“清流”,可怜又可爱的。
然而这样的怜惜之情,在摩羯的心里只是一闪而过,她马上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模人样的大男孩,也不过是个利器人,而且还是在恒黑海的这次计划中,需要上死亡名单的。
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她虽然心里装着梁与肖,但她更想活下去。在恒黑海的势力下,他们就如沧海一粟,一抔黄土。
恒黑海要他活下去的人,那人即便走到了阎王殿,他也能再把人捞回阳间,如果恒黑海要一个人死,即便那人跑到了天涯海角,恒黑海也有办法把他拉入地狱黄泉。
“摩羯姐,你是好人。”傻白甜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摩羯诧异的看着他,心说自己连“人”都不是,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好不好?而且,我手里还攥着你的小命呢!
傻白甜“嘿嘿”一笑,片刻后,神情有些苦涩,“我从小就是孤儿,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整天跟着一群小混混屁股后面跑,他们打家劫舍,坑蒙拐骗时,我就只会躲在一旁看着,我以前胆子很小,都不敢上手……他们心情好时,分我半个馒头,心情不好时,我就只能去跟狗去抢吃的,但是……也常常抢不过狗……”
摩羯皱着眉,原来恒黑海给他植入的是这样的记忆……
傻白甜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几乎是满怀感激的说道,“后来我们老板收留了我,还教了我很多本事,但我一直只是在公司里做一些打杂跑腿的事,我也想像梁队那样,为正义而战!”
“为正义而战?”摩羯问道,“是老板跟你这么说的?”
“对啊!”傻白甜仰起头,颇为自豪,“老板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不能用常规手段解决的,而那些事通常又不会有人愿意去触碰,它们就像一颗颗毒瘤存于世上,曾经、正在或将要对安浮城造成巨大威胁,而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去铲除这些毒瘤,为民除害,还安浮城一方净土!”
为民除害……用“毒瘤”去铲除“毒瘤”吗?
摩羯觉得这一番话极其讽刺,就像是一个邪教组织的入教宣言,他会在每一个信徒入教初始,将这样的信仰灌输到他们的骨子里。
在摩羯的记忆中,恒黑海也对她说过这些。
这个魔教教主,为了铲除毒瘤,先纳入毒瘤,再捕杀毒瘤,用以毒攻毒的方式,看着毒液四溅,坐享其成。
摩羯有气无力的问道,“为什么说我是好人?”
“我能有这次出外勤的机会,不就是你跟老板提议的吗?”傻白甜往摩羯身边凑了凑,“摩羯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绝不会给你丢人的!”
摩羯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成了这个傻白甜的“引路人”,她舒口气,拍拍他,话中有话,“小孩儿,预祝你解脱。”
“我不叫小孩儿!”傻白甜似乎只听到了摩羯的前半句话,严肃道,“我叫九月!”
“你叫什么?”梁与肖站在门口,已经换上了一袭黑色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口开着一个扣子,领带在掌心缠绕两圈后,攥在手里,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出现在摄影棚里的模特,就差再来点闪光灯和反光伞之类的器材了。
九月眨了两下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结巴着,“我,我叫九月……梁队,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Sebr /tember。”
梁与肖快步走过来,用吃人眼神盯着这个傻白甜——他对九月的样貌记忆犹新,五官也好,声音也好,身形气场也好,都跟眼前这个冒着刻骨铭心傻气的愣头青,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梁与肖想着,只是巧合吗?
被偶像近距离“审视”,是一种什么体验?
九月诚惶诚恐的看着梁与肖,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低于社交距离的最低值了。
“梁,梁队……”九月的上半身向后倾斜着的那个角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再多一分钟,腰就会折了。
眼下的窘境,终于被他心中的“好人”救了。
“小与哥……”摩羯轻轻拉了下梁与肖,提醒道,“行动时间到了。”
“不许叫这个名字!”梁与肖没头没尾的扔下一句话走了。
九月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名字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