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手机铃声在响了许久后戛然而止,“妈妈”把手机收回口袋,走到一扇窗户前弓着腰往里面看,然后回头对我说:“好像不在家。”
外婆家是一个平房,除了房间的窗帘是拉着的,客厅和厨房的窗帘都是开着的,刚刚“妈妈”看的窗户就是厨房的窗户,我绕到屋子的另一边,通过客厅的窗户往里看,客厅里面还开着灯,木制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红薯。
此时此刻我脑海里一团乱麻,就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围着我脑袋转一样。
我向来是个乐观的人,在单亲家庭长大,却乐观开朗,长这么大几乎不会有一件事情能让我烦恼两天,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睡一觉后就会让它过去,就算前段时间,发现自己的妈妈被替换了,发生了一系列让人恐慌又绝望的事,但我总还是抱着希望的,期待着能逃离,期待着家人来救我,鼓起勇气去面对、去查找真相,想要去救妈妈……但现在,我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内心焦灼,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我没理会“妈妈”,转身径直朝外婆家坪外走去,外婆和张爷爷都是住在比较偏僻的乡下,张爷爷在外婆隔壁村子住着,离外婆家不远,大概四五公里的距离。
“妈妈”也没问我要干什么,只是跟在我身后,我在乡下的小路走了一段路程后,在三岔路口愣住了,我完全不知道从外婆家去张爷爷家要怎么走。
在路口踌躇着,“妈妈”终于没忍住,她走到我身侧开口问道:“你这是想去哪?”
没办法了现在,我整理了下心情,尽量用很自然的语气对“妈妈”说:“妈妈,你手机借我一下呀!”
“手机?你要干吗?”
“妈妈”显然不会轻易把手机给我,她皱着眉头不解地问我。
“哦,我要去外婆朋友那里看看,说不定外婆去他那里了。”
其实,外婆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因为,外婆年纪大了,她又不愿意和舅舅住,只想守着曾经和外公一起修建的小家,我们担心她一个人住在乡下,特别嘱咐过她,手机一定要不离身,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联系到她,外婆是不会不拿手机独自出门的,而且刚刚看了客厅的情况,外婆这么节省的人,怎么可能上午十点左右出门还把灯开着,红薯就算没吃完也肯定会收起来,不会就这么放着……我现在唯一能找的只有张爷爷了。
“你记得号码?”“妈妈”仍然没把手机给我。
“不记得啊,但我知道他那里叫什么,我用你手机导航一下。”
“你把地址报给我,我来导航吧。”
还真是不放心我啊……这个假妈妈既然要伪装,能不能装得像一点……
“洋荷村,625号。”我背对着“妈妈”翻了个白眼,然后报上了张爷爷家的地址。
“这么远?难道我们走着去?”“妈妈”在手机上搜出地址后,对着我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我们过来的时候是打车来的,但是在这里打车就不容易打到了。
“是哦,走着去是有点远了,我要前面的莫因叔叔骑摩托车送一下我们。”莫因叔叔家里的两个老人和我外公外婆是几十年的好友了,两家关系很好,我也比较熟悉。
“摩托车?”“妈妈”提高了语调,有点不相信地问我。
“嗯,怎么了?”
我看出来了,“妈妈”不想坐摩托车,而且还有点嫌弃的感觉,联想到,我刚回家的那一段时间,每天都要画精美的妆容,应该是一个很爱美、非常注意形象的鬼。
“坐摩托车太冷了,还是打车吧,这里虽然不好打车,但是多加一点附加费用,应该还是会有司机接单。”“妈妈”说着,就直接开始用手机上的打车软件叫车了。
我内心一阵无语,现在占据我妈妈的身体,花钱还真是一点也不心疼……
“妈妈”给司机多加了三十块钱的感谢费,才有司机接单,司机不能直接到这边,我们还得朝前走一段距离,走到大路上才能坐上车。
就这么耽误了许久,到通往张爷爷家的小路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我和“妈妈”下车后,沿着小路朝张爷爷家走去,我走得有点急,因为我很担心外婆,想快点找到张爷爷。
到了张爷爷院子门口,我准备进去的时候,“妈妈”叫住了我:“依依等一下。”
我回头看着离我有十几米远的“妈妈”,面露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这就是你说的,外婆的朋友家?”“妈妈”的眼睛打量着这个院子,眼神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或许,可以说是有一点恐惧?
“对啊,张爷爷,外婆很好的朋友,我们进去吧,问下张爷爷看外婆在不在他这里。”说完我转身准备打开院子的门。
“依依,妈妈突然有点很重要的事情,要离开一下,你晚上记得回家啊。”“妈妈”再一次喊住了我,不过等我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她已经匆匆忙忙朝外走的背影了。
难道,“妈妈”她害怕张爷爷?还是张爷爷院子里有什么东西是她害怕的?
院子门没有锁,我轻轻地推了一下就打开了,映入眼帘的场景让我哭笑不得。
院子正中央,张爷爷正纹丝不动地站在水缸前,眼睛直直地看着水缸,一只手握拳放在嘴前,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院子门开了,他也没任何反应。
“张爷爷。”我走到他身边喊他。
“妈呀,吓了我一跳,你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来的?”张爷爷的表情一点也不像被吓到了,明明稳如泰山,眼睛都没离开水缸,看都没看我一眼……
“张爷爷,我外婆她……”我急忙想要说外婆的事。
“等一下,让我再想想.”张爷爷对着我抬起一只手,打断了我的话。
“怎么了?”我有点莫名其妙。
“就这样定了,今天再吃一个腊猪蹄,接下来三天不吃算了。”张爷爷似乎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深吸了一个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我满头黑线的话。
“张爷爷,现在不是考虑吃什么的时候!我外婆,我外婆她不见了!”我挡在张爷爷和水缸中间,对着他很焦急地把外婆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妹子她不见了?”张爷爷终于将眼睛从水缸离开,看向了我,眼里也有一些惊讶。
“嗯!对,今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我和妈妈去找外婆,但是外婆手机还在家里,人却不在。”
“走,我们马上去你外婆家看看。”张爷爷说完,急匆匆地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里面,很快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出来了。
“可是,没有外婆家的钥匙啊。”我站在原地,有点为难地说。
“要什么钥匙!喊人撞门啊!”
“我们怎么去啊?这里可能更不好打车,我也没手机……”我低下头,两只手来回搓着。
“骑我的摩托车去。”张爷爷此时已经走到门口了。
“啊!我不会骑摩托车啊!”
“谁说要你骑车啊!我骑啊,你快点!”
我猛地抬头看向张爷爷,精瘦的身躯,被岁月爬满沟壑的脸庞,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您……您骑摩托车?”
“对啊,你不信啊?二牛那小子都骑不过我,我还能飙车。”张爷爷提高了音量,在不满我的质疑。
“张爷爷……您真虎啊!”
虽然张爷爷那么说,但是路上还是骑得很稳,也可能是顾虑到我在后座。
到了外婆家附近,我们喊了隔壁的两个叔叔帮忙,让他们撞门,他们撞门的时候,张爷爷把我喊到一边问:“你刚刚说,你和你妈妈一起来的,那她现在人呢?”
“张爷爷,那个人不是我妈妈,还是原来的那个鬼。”我面色凝重地跟张爷爷说。
“为什么这么说?”张爷爷眉头紧锁,嘴唇抿着,整个人看上去尖锐严肃。
“她之前醒来的时候在医院说的话,和原来的真实情况对不上,而且,我还发现……”我准备对张爷爷说前天晚上跟踪“妈妈”发现的事情时,撞门的叔叔过来了。
“依依,门开了,赶紧进去看看吧。”
我没有再往下说,和张爷爷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朝外婆的屋子走去,到了门口,张爷爷突然转头对我说:“依依,这件事情我失算了,看来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很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张爷爷说完,还没等我反应,就已经进了屋子,我赶紧也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