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男人撕心裂肺地哭嚎着,踉踉跄跄地撞在了两边的门框上,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
不过幸运的是,靠近房门的警员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及时上前搀了把男人的手腕,缓了冲劲,才成功保住四肢无力的他安全地瘫坐在地板上。
这男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这同样的位置于我们见过一面的杜老爷的长子,杜英才。
那时的他满脸阴沉,冷峻地看着倚靠在墙上的失去重心的张升叔,然后不发一言地扭头离开了。
在他突然出现在死者的门口之前,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女仆们对警方叙述的口供里,虽然都交代了今天出入的人中有他的记录,但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独来独往的性格,脾气比较爆难以亲近沟通,并且以往都是有来这儿和杜老爷见个面后就独自匆匆离开了的习惯,加之晚宴上杜老爷也没有安排他的座位,所以根本没人注意他杜英才的行迹,想当然就认为他在某个时间里自行离去了。
没成想他竟一直呆在三楼隔音的房间,直到在手机上刷到自己父亲的别墅疑似发生命案的新闻后才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来。
尽管男人哭得十分令人痛心,但是在此刻的我看来,他无疑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
根据布置奇怪的案发现场,我已经有将此案列为他杀的倾向,但碍于找不到在枪声响起时有充足时间完成犯罪的人选而始终犹豫这样的判断。
可现在杜英才的出现很好的打消了我的顾虑,从下午与我们碰面后就一直一个人呆在三楼的他,有一大把空白的时间去准备自己不可能犯罪的计划与工具。
在犯罪得逞后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去处理自己身上的痕迹,譬如溅射的血液、鸣枪时的硝烟等等。
更何况下午与张升叔撞面时他脸上的不悦,完全有可能来于在那之前和杜樊在房间里的争执。
“杜先生,您的心情我们十分理解,令尊的不幸我们也很惋惜。但恕我冒昧,案件发生到现在都已经过了近三四十分钟,为何你现在才出现呢?难道你当时没有听到楼下传来的枪声吗?”原先负责鉴识工作的警员继续搀着男人的腕问道。
男人的情绪也稍微有些降弱了下来,他用掌心抹了抹两颊的泪,哽咽着回答,“我……我今天一直呆……呆在楼上的房间的里屋。我……我先是睡了一觉,然……然后7点钟的时候开始同公司自己部下的员工通电话,交代工作的细……细节,因为工程量巨大的关系,直到刚刚我们才对话结束。然……然后……然后就看到父亲不幸的新闻……”话说至此,男人的哭声再次悲痛起来,等到情绪再次稳定,他继续说,“至于没听到枪声,楼上的房间就和这房间一样,有个充当卧室的里屋,那里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我才没听到。”
“里屋?”我眉头一紧,随后迅速扭头扫略,最终锁定在了房间右手边墙上的一扇木门上。木门的颜色偏黄偏暗,又恰好被陈列柜的边壁遮挡,使得常人在不注意的情况下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说来也是,既然这被称为杜樊的房间,按理应当得有休憩的家具才对,而如今一览无遗的连把躺椅都没有,怎么想都应该有隔间设计才合理。
只不过,这时候的我因为杜英才讲的里屋隔音很好的特点,联想到了不久前在楼下傅若怡告诉我的事情……
……
几分钟前。
凶巴巴的警员交代完审讯的大致内容后,趁着张升叔从宴会厅出来与林警官们聊骚的间隙,我悄摸摸地离开了警察们的身边,一个人走到了蜷缩着身子的傅若怡旁边,以一种尽量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姿态坐在了沙发上。
傅若怡先是警惕地斜眼看了我一眼,然后不自觉地往远离我的一旁挪了挪身。
“傅小姐是吧?”我笑着问道,“你有听说过安诺姆市区的烟火连环杀人案吗?”
“诶?”她微微抬起头,“你……我记得你是饭桌上那个高中生。呃,为……为什么突然要问我这个事情呢?那个案件的新闻两三年前不还是铺得到处都是嘛,就……就像你的事件一样,我怎么可以没有听说过。”
“那就好,那你知道当初为什么警方抓不到犯人一筹莫展,最终导致其成为悬案的吗?”我进一步追问道。
“诶……诶?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这个人其实不是很关注这方面的事的,呵呵。”她尴尬地笑笑。
“就是因为有人做了假的口供!”我自问自答道,故意加重了其中“假的口供”的语气。
果不其然,突然听到我话句的傅若怡倏地开始紧张起来。
她双手开始握得很用力,额头也不时往外迸起汗珠。
见她的反应应证了我的猜想,我便趁着机会继续说道,“当时安诺姆市的警察审问了一个住在案发地附近的男人,问他是否在案发当晚看到过自家门前有可疑的人经过,他很果断地回答了没有,自己当晚因生活愁苦一直在阳台思考人生,没有见人过路。其实他那天心生歹念,在其他的地方进行入室盗窃,才故意编出了这样的证词。但警方却因为这样的口供从一开始就圈错了搜查范围,大大贻误了案件的侦破进程。”
“你知道最后那个小偷怎么样了吗?”
我发难式地问,她依旧神经紧绷地一动不动。
“最后负责盗窃科的警察从一辆车的监控上看到了那小偷曾出现在别处的行迹,才终于让警方清醒自己方向的错误,而那小偷便因为盗窃罪被逮捕了。不过盗窃的罪名不算大,他的下场不会太重才对。但因为媒体和人民对此事的关注重大,法庭当时也考虑到了舆论的压力,他就成为了史上第一个因盗窃而被判无期徒刑的可怜人。”
话说到这里,傅若怡再也受不住了内心的责迫,终于长叹一口气释然道,“其……其实我之前的口供也有撒谎的地方。我说我晚饭后就一直呆在屋子里直到烟火大会开始,其实中途我有出去过房间。”
“什么时候?”
“19点32分。”
“去干嘛?”
“去杜老爷的房间,想要碰运气冒充他口中说的那个人然后得到他说的补偿。我知道这样很不好,露馅的话后果会很严重。但是因为自己最近手头上确实很紧,想到到时候他问起时按年代太远搪塞就行,我还是打算上门尝试一次。奇怪的是当时我到杜老爷房门口时,敲了大概有近5分钟的门,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后我猜可能那个要找的人已经出面了吧,就赶紧回房间了。”她说着,又叹了口气,“我之后会把这些事情重新说给警察听的,我隐瞒此事的原因也是怕自己有这样的坏想法会让别人瞧不起。”
“放心,不会的,你提供了很不错的线索,警察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我笑着安慰道,心想这样的一个说谎动机倒也符合眼前的一脸和气的女人。
我站了起来,冲着林警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暗示自己要上楼调查。
他点完头,我跑完楼,刚进杜樊房间不久,一个熟悉的男人就突然站在了我的身后,撕心裂肺地哭丧起来。
……
回到现在,在得知了存在隔音效果极佳的里屋和傅若怡新添的时间点后,一个新的思路顺理成章地在我脑中迸发出来。
如果说傅若怡说的19点32分杜老爷房间无人回应属实,那么不妨大胆猜测此时的杜老爷已经遇害,后续的枪声以及新鲜的血液什么的都是某种手法的产物,那个充当消音器的房间正是一个实现犯罪的完美场所。
“那里面,一定有犯人遗留下来的痕迹。”我这么笃定道,径直向鉴识人员挑开的通往房间另一头的通道走去。
“哎你这个人怎么在案发现场随便……”
原本安慰着杜英才的警员刚想阻拦,就被门外的一个声音给止住。
“让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