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女仆照着杜老爷的意思,不紧不慢地拉开房间右边的联通厨房的侧门之后,一队统一黑领红西装的男人便端着银色餐盖一个接着一个地贯了进来,不一会儿就把餐桌上的各个空档整齐的铺了个遍。
只见,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男人端庄地走到桌子的尾端,摘下他黑色的礼帽并掌在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所有的红西装便同时揭开了桌上的全部银盖,瞬间让各式各样的菜肴拼接成的精美图画拥满了每个客人的吃惊眼眸。
对于打小在乡村里生活的我而言,这是我第一次确切的看到一道道菜像艺术品一样发出金光的场面。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枝上挂的,水里游的,但凡是世间存在的食材,只要称得上稀罕珍贵,你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它们的身影,并且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态呈现在那一片片雪白的餐盘之上。
毫不夸张的说,这哪怕是与古代帝族间交传的满汉全席比较,也很难拍案分出伯仲。
年纪较大的男人再次鞠了一躬,然后便戴上了帽子转身往外走去。
见状,其余的人便也紧随其后,排着依旧有序的队伍从苗女仆的跟前经过,浩浩汤汤地退了场去。
“各位,很高兴你们能够接受我杜某人的邀请,”还未等众人从眼前的珍馐览会上回过神,正座上的男人便继续用浑厚的音色开口说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来之前你们为什么会对网上的琐事吵得那么热闹,但我想提醒各位的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朋友,希望大家能够给我杜樊一个面子,暂时摒弃不必要的偏见,和谐相处,愉快地度过这美妙的一晚,好吗?”
“应该的,应该的。”傅海泽和刘悦连忙接话,点点头。
“嗯,那大家就先尽情享用我特地安排的晚餐吧,之后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各位交代。”杜老爷笑着支起高脚杯,浅浅地抿下其中瑰红色的酒水。
之后的时间里,房间内的气氛几乎是又回到了我和张升叔临来前的冷寂,每个人都开始专心进用起眼前的稀罕菜品,唯独剩下餐具相互碰撞产生的磬音无时无刻地回荡在四壁。
起初,我还因为先前的情绪发言的关系,沉浸在难以形容的愧羞之中,小心地用余光留意着每个人的神情。
但当局面逐渐稳定,察觉到所有人只顾得品味佳肴的时候,我便再也忍不住肚子里来回摆扭的馋虫,无所拘束地大肆起来。
方长的餐桌上,不同的人用着各样的用餐方式。
有正经用刀叉的,有斯文用竹筷的,还有不客气地整盘往自己碗里倒的,更有甚者,就像他的粗犷外表一样,豪迈的用自己生满老茧的右手不停地将食物塞入满当当的口中。
这本是富贵人家最看不惯的邋遢行为,但是杜老爷却对此无动于衷,只是自顾自地切割着面前的牛排,隔三差五瞥一眼腕上的手表而已。
“把我们这群无钱无势又根本想不到有何共同点的人聚在一起到底是要做什么呢?”我常常这么打鼓,然后继续将下一秒的全部注意集中在餐盘中堆砌的块块红肉之上。
……
这样宁静且单一的画面大概持续了近三十分钟。
当钟摆上的指针恰好划过四十分刻度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杜老爷终于是有了要宣布什么的动作。
他拿起桌边的餐巾,简单拭去了嘴边的油痕,而后响亮地拍击双手,示意所有人停下来注意。
“好,大家先停一停,”他笑着说道,眼角挤满了皱纹,“不知道今天的晚餐合不合各位的胃口呢?”
“合合合,非常合,每道菜都很好吃,非常好吃。”傅若怡的脸上依旧是那么的一团和气。
“哦,那就好。我看大家吃的也差不多了,就先说下我今天邀请各位前来鄙舍的原因吧。”杜老爷把本来靠在椅子后手杖支到了自己的身前,神情转变成了一本正经的说事模样,“实不相瞒,我把各位聚集在此目的是要找一个人,一个与三十多年前还在军队中的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