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唐警官直起身向我伸手问道。
“没事没事,”我滞呆地看着他的手回答,用手锤了锤呛闷的胸口,晃晃悠悠地自行站立了起来。戏剧性变化突然发生的时候,我正被迫背对着经过,所以如今对唐警官的无端现身也是充满了不解与困惑,“可……可唐警官你怎么会……”
“哦,是我一个同事打电话通知我的,他在之前的那个莱德公司案上和你见过面,所以得知事件的报警人是你之后就特地向我告知了,”唐警官说着收回了自己的右手,简单整理起了装着,“我马上就开车赶了过来,并且还顺道接上了你叔叔张升。”
“阿轩,怎么样?没受伤吧?”窗外的张升叔就着唐警官的姿势,沉稳地翻进了房间。
“没事。”我摇摇头。
“抱歉啊,我今晚有委托在身,要调查几个人的身份,所以手机一直关机,那个时候没能够接你的电话。”他快步挪移到我的身边,一边面露难色,一边仔细地上下打量了起来。
“唐……唐警官……”才从惊异里挣扎而出的年轻警员支吾吾地走到唐警官的跟前。
“哦,小刘啊,辛苦了,怎么样?案件进展得如何?”
“完……完全调查清楚了,整个事件,包括先后两次发生在一中的盗窃案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企图通过挟持逃离的男人,以及那两个站在门边上的学校校卫了。”
“嗯,很好,”唐警官说着,目光锐尖地环视了眼房间内糟乱的布置。
脸上挂有刀疤的男人和腰部受到钝伤的男人相互半倚在门框侧的墙上,面无表情,却又显尽了疲态。
“哎,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通知的时候好像是说有两个高中生掺和进来了,怎么就只有……”
“哦,另外一个叫石立的,好像被这三个犯人绑到这校卫室的房顶了,我现在马上就叫人去救他下来……”
“诶,等等,先把他们仨带回局里去吧。”
“哦对对对……”刘警员张皇地说道,指手乱舞地便随意安排起人手来。
夜晚的形势至此终于逐渐稳定下来,所有推理、追逐、论辩也最终落下了帷幕。
“那个,杨轩,”班主任披着一副教育者特有的贵高形象,沉稳地朝我走过来。刚刚的他审了审周遭的舆势,本能地缓和了自己的颜情,原本锐利的眼角巧妙地覆上了层莫名其妙的反光,“老师之前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无理取闹,所以不小心错怪你了。话说得有点重,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沉默地低着头,不给予任何的反馈。
因为在我熟悉的认知里,跟前的中年男子是个深谙人际导向的人,他会像打太极一样,把问题的矛头曲折向利于自己立场的方标。
我和石立倒钩出了几个企图长期寄生于学校的窃贼,这是件毋庸置疑的不可思议壮举。
如果现在的场景不是在学校里的话,如果自己的身份能够是成了年的一般市民的话,不久后的我们必定会被社会上的各方褒奖,肯定我们面对危机时的冷静与不惧。
然而此时的我们还只是两个本该在这个时间段疲惫拖动身体,随着人流荡悠去宿舍的中学生。
在这样的前提下,原本正面的、积极的、宣扬的评价,也会由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天职限制,逐渐转为中性,甚至完全偏置。
承认果断、勇敢的我们,一定意义上就等于变相许允翘课、逃学的“陋习”,这样的负面传宣,又有哪个教育者能够轻而易举地同意呢?
“但是,你们逃课逃学还是个不争的事实,相较于协助警方破案来说,学校更看重的是学生学习的本身。所以之后学校对你们的处理,虽然会从轻但应该不会跳脱开反面的惩罚……”班主任的脸上挂满了严肃,“所以,近几天去准备一下吧。年级部老师们的教育,以及小广场上全校性的检讨……”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言不发的我径直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这种事情告诉老师就好,为什么要去报警呢?”他的内心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这个社会上的很多地方都不能够深究,揭开光鲜的表皮,阴影中的利益链相互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早不是循序渐进就能挨次拔除的。
很普通的盗窃案,经由媒体曝光后,牵扯到学校的人事管理,引起众多家长对于学校安全的焦虑。
再往下翻旧账,刨出学校曾经的历史,那么作为全县配置最好的中学,牵连到的高地位的人该是如何也数不清了。
班主任的语气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冷淡而又无情。
“哎,杨轩,你要去……”班主任刚要上前,就被张升叔只手拦下。
很显然,这时候的他同我一样的知哓,这所学校里已然没了我的位置。
原本就是成绩垫底的我,加上这次事件给学校声誉带去的不良反应,再也无法归回到从前的生活。与其到时候不堪忍受愈发苛严的注视、愈发频繁的刁钻、愈发无理的猜忌,不如……
后来在校卫室里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过了许久后再来到车上的张升叔同我心照不宣地维持起了沉默下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