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日,周五,下午十三时十七分,距离爆炸发生剩余八分钟
一片祥和的安诺姆街道里,一辆通体白颜色的汽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来往的车流之中。
它从全市最好但同样也是最远的安诺姆第一医院出发,一直以所过街道的最大容许速度出现在每一处监控探头的捕捉画面里。
若是按照其最后一次被人启动的时间来记,它的车轱已经在今天还算温和的安诺姆日光中,连续转动有一个多小时了。
“你说,”驾驶座上的一个叫陇星一的寸头男人刚把自己的手机放下,便又开口冲起车子后视镜里的男人问话道,“今天那犯人会用什么武器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呢?”
“暂时还不知道,”后排的那个叫杨轩的年轻人一边捣鼓着手里的屏幕,一边用平淡的语气回答起寸头男人的问题,“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会同以往一样,用一根在狭窄人堆里难有施展空间的木头钝器。”
“嗯,我也这么认为。而且对于木棍这类的钝器,它很容易在犯罪的过程中脱手或者被人夺去,所以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是一定不会在接下来的犯罪场景里使用它的。”寸头男人紧皱着眉点头道,“唉,现在比较忧心的是,考虑到凶手如今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搞不好他到时候会操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或者菜刀。啧,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放心,陇警官,依我看,凶手他也不可能拿那些东西当凶器,”青年停下手中的事情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首先,现在帕里冯特酒店前的人群几乎像个面团一样揉在一起,胸贴胸背靠背的,如果有人真的携带了这类危险工具的话,早就被来自于四面八方的触觉警告从而引起剧烈恐慌了。其次,还是那个问题,在人群当中的武器施展空间不够。而即便凶手此刻所处的位置,在相对而言比较松弛的人群外围的话,考虑到目前正紧张待命于那附近的贺警官的队伍,凶手他也不敢贸然将凶器亮出来,独自挑战安诺姆武装警力的全面突击。”
“嗯,有道理。嘶……那凶手还会用什么东西来组织袭击呢?”寸头男人又喃喃自问道。
“车子吧!”后排的年轻人继续用平淡的口吻说道,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手里的屏幕,“如果我是凶手的话,面对这样一群毫无防备而扎堆的‘杀人目标’,不拿车子撞,是对不起此番可贵的天时地利的。”
“车子?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手!如果一辆百八十码的汽车急速冲向人群的话,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寸头男人急得猛敲起了方向盘。
“别急,陇警官,这就是我之前在你请求贺警官派人去酒店维持秩序时,提出多开几辆警车前去的原因,”年轻人不紧不慢地摆了摆手,“让警车塞满所有进入帕里冯特酒店的街道,便是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原来如此,不愧是你啊杨轩,还是你想的周到,”寸头男人舒了口气,“那既然你已经考虑到了这些,为什么还说凶手会使用汽车来行动呢?”
“因为凶手他很有可能一开始就在人群当中啊,”年轻人一边回答,一边快速地挥舞着自己的右手指在左手握着的手机屏幕上划拉,“在那些蒋焕霖的粉丝们聚集之前,就提前将自己的车子停到帕里冯特酒店的门口。虽说汽车刚起步时的冲击力不会造成什么激烈的碰撞,但要是让他在人堆里顶个几圈,把速度提上来了,下场,可就和刚才的方案没两样了。”
“提前把车停在帕里冯特酒店?不可能!”寸头男人仔细盯着后视镜里的年青说道,现在的他对于身后的那位一直表现着冷淡和平静的男人无比好奇,“帕里冯特前面的十字路在每天十二点半到一点半是全安诺姆最繁忙的街道之一,这段时间是不允许任何私家车在那附近停泊的,一旦发现……”
“啊,终于找到了!!”还未等寸头男人把话说完,后座的年青倏地大叫起来打断了他的陈述,“我终于找到三年前和蒋焕霖相关的重大事件报道了。”
“从刚刚我打电话时开始,你就一直在盯着手机翻看,原来是在查找这些信息啊。可,你说的这个,重大事件报道,蒋焕霖相关,呃……是什么意思?”寸头男人便也只好顺势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你想啊,凶手他之前连续杀害了三个蒋焕霖的粉丝,然后潜藏了三年,并成功躲避了你们警方的侦捕。三年后,他不惜让自己再次暴露于公众之下,也要继续杀伤蒋焕霖的其他粉丝,可见其对蒋焕霖的仇恨之深。因此,我便猜测,这名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他一定与明星蒋焕霖之间存在过什么不可饶恕的过节,甚至,有可能还闹出过人命……”
“哦,所以你才上网搜了搜这方面的新闻,看能不能借此找到凶手的相关信息,对吧?”寸头男恍然大悟。
“嗯,没错,”年青点了点头,“但因为三年前正值蒋焕霖明星事业的上升期,网上的很多负面消息都被有心人刻意地抹除了,所以这找起来属实是困难。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在一个冷门的网站上逮到了这则讯息。”
“是吗?快杨轩,快跟我讲讲事件具体的经过。”寸头男人迫不及待道。
“呃……哎!这是发生在2016年的关于一个以写小说为生的透明女作家的故事。报道上说,事件的起因好像是由于这名女作家在她最新连载的小说里,描写了一个不管是外貌特征,还是社会属性,都和明星蒋焕霖之间有着高度相似的反派,而这引起了当时蒋焕霖粉丝的强烈不满。粉丝们在网络上大肆宣传这名作家给蒋焕霖的形象带来的严重负面影响,极力要求该作家删除相关作品并出面给出道歉回应。可当女作家悉数照办且宣布要就此封笔后,胜利的蒋焕霖粉丝们非但没有选择息事宁人,反倒变本加厉地开始大扒人家的隐私与黑历史,甚至还通过跟踪、偷拍的方式直接影响到了作家的现实生活。终于,不堪重负的女作家最后在十二月一日的清晨从安诺姆的一处高楼坠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六年啊,那时候的我才只是一个刚到警局不久的菜鸟,所以并没有参与多少刑事案件。诶,等等,十二月一号?那可不就是今天吗?不会这么巧吧?”
“呃……不仅如此,报道上还说,女作家自杀的那天穿的是一身的红色,红色的长裙,红色的高跟,足以体现她生前对于这种人肉以及网络暴力行为的痛恨。”年轻人补充道,“但,嘶……奇怪的是,事发后女作家的家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情绪,好像和此前网上的谩骂声商量好的一样,宛如一道闪电一般倏地从大众的舆论中销声匿迹了。”
“杨轩你的意思是,这起事件事实上并没有促成某个极度愤恨蒋焕霖粉丝的仇世人产生,对吧?”
“嗯,目前看来好像没有,”年轻男人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指翻拉起报道的其他细节阐述,“也许是我搞错了,我再继续找找吧。哎,我记得刚刚陇警官你是想要说什么的来着,什么帕里冯特酒店前的十字路不允许停车之类的。”
“哦是的,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茬了,”寸头男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的意思是说,那段时间里交通部的人格外关注十字路口的状况,一旦发现有任何违规停车的现象,最近的交警便会第一时间赶去警告与驱离。”
“那有没有可能凶手乘的是能合法停泊的车子呢?”我专注地盯着屏幕说道。
“合法停泊?你的意思是公交?公交车倒是不受这条规定的限制,但……”
“不不不,我指的并不是公交。不是还有一类车子是允许在那个十字路附近随时停下的吗,而且还是在帕里冯特酒店的正门口。”
“你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拥有专属停车域的出……”
突然,年轻男人停住了嘴,像个断了发条的木偶一样,僵直地定在了车子的后座位上。
一时间,这几天来所有经历过的记忆,全都仿佛一列飞速奔驰的火车,骤然穿过了他如今复杂的心门。
他的瞳孔开始收缩,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惊诧感顷刻将他的脑海填注殆尽。
“不,不可能的,难不成这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是……是他?”
从车窗透过来的倾斜阳光下,一张只拍有一部戴着挂偶的白色手机的照片,赫然呈现在了那略微抖颤的手机屏幕里……
……
与此同时,在帕里冯特酒店前拥挤的人群中心,一个身着标准制服装的男人正安静地坐在一辆墨青色的车子里,紧握着方向盘,像只鹰隼一般地盯着眼前那发了疯似的男人女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