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陇警官的时候,已经是在第二天早间新闻结束后的上午了。
那时我正从帕里冯特酒店的电梯里走出来,一抬头便看到了酒店外倚在车门边抽烟的陇警官。
远远地望过去,虽然此时的陇警官仍旧以一副警察特有的高傲姿态站立着,但从他那疲乏的双颊肌肉上来看,不难想象昨天傍晚的调查结果给予了他多么沉重的精神打击。
我起先没有说话,默默地朝他走过去。
与当前我们的心境截然相反的是,今天帕里冯特酒店的一楼大厅里到处都张贴满了红色的墙纸和条幅,似乎像是一张张放肆咧笑的嘴脸,在无情地讥讽这两个失意的男人。
见我过来,陇警官赶忙把手里的烟头塞进了车子仪表盘上的烟灰缸里,一边拍衣服,一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冲我嚷道:“哟,来啦!哎这是要庆祝什么节日吗?你住的这酒店今天怎么装修得这么喜庆?”
“没有,刚刚我在餐厅里,听说是最近要有一个明星来这儿开生日会,叫什么什么霖,好像是个当红歌手来着。”我立马接过话匣回答,想着暂时先将自己的关于案件的看法按下。
“哦这样啊,只可惜我对近几年来娱乐圈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陇警官摇了摇头,转身便要往车子的左前门走去。
见状,已然走到车边的我立刻叫住了他:“陇警官等一下,你这是要……”
“上车啊!”他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你要上车,我是想问,你今天要带我去哪儿?事情在这里不就都可以讲完了吗?”
“溪堂山,”他大声地说,“我知道你对于我们昨天搜查的严密性存在很多疑问,但是很多事情只有到了现场才能够解释得清楚。”
……
很难想象,那个前天晚上几乎用黑暗将我完全包围的村庄,如今在晨光的倾洒下会显得如此宁静祥和。
伴随着叮叮咚咚的流水声不知疲倦地回荡,以青石板为阶、大理岩为墙的径巷深深地延通到望不尽头的屋舍丛里,配合着几只大抵从北方徙来的雀燕,俨然呈现一幅古韵乡村的唯美画像。
“这是我之前来过的地方吗?”我的内心反复扪问道,三步并做两步,便又朝着专心领路的陇警官跟了上去。
“贾铭哲。”见我终于摆脱了发呆的束缚,陇警官突然便开口说道。自从先前在车上讲述完那个难能可贵的“好消息”后,他已经有半个小时没再说过话了。
“贾铭哲?”我不明所以地问道。
“嗯,这是那个前天晚上的被害人,同样也是那个你一直心心念念的贝雷帽男人的名字,”陇警官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们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他的身份证。”
“这样啊,那你们有调查清楚他是干什么的吗?从哪儿来?来安诺姆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因为被害人当晚来到案发现场的原因是这起最新伤人案的关键,我们在第一时间就着手调查了这些问题。”陇警官说着,走到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前,往上一提,便示意我赶快钻过去。
“哦,那么调查的结果是……”我顺势弯下腰,从警戒线的下方踱了过去。
“我们从他身份证上的信息得知,他的籍贯是在隔壁莫萨克市的楷州县,今年正好满三十岁。”陇警官继续说道,两个跨步便又走到了我的前面,“不过经由我们的深入调查,发现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莫萨克,独自一人来到了安诺姆市发展生活。”
突然,陇警官顿了顿,转而用一种神秘的语气问道:“你知道他最后定居在哪儿吗?”
“不知道,但按你这种大惊小怪的反应,我猜他应该是定居在我们卡伦县吧。”
“嘿!没错!那你再猜猜,他一个人在卡伦是做什么生意的?”陇警官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了。
“该……该不会是侦探吧,”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早在第一天来安诺姆时的臆测说了出来,“就像我的那个张升叔一样。”
“呼,神了,这你居然也能猜到。快说,你是不是之前在酒店的时候拜托卡伦县的警察调查过了?”陇警官有些不敢相信。
“哎呀好啦,这些都不重要,”我摆了摆手,心想总不能将一顶贝雷帽作为我推测的佐证公诸出去吧,“所以呢,之后你们还调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比如他最近接手的委托之类的。”
“很遗憾,并没有,”陇警官摇了摇头,“事实上,他开的那家侦探事务所,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任何报酬收入了。能查到的最后一次委托记录,还是上个月二十九号为一位住在什么道尔镇的老太太找猫。”
“今天是三十号,这么想来刚好是有一个月了……诶等等,你刚刚说……什么镇?”突然我察觉到了什么。
“道尔镇啊,你这个卡伦人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
“道尔镇……上个月二十九号……”我若有所思地小声嘀咕道,“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一旁的陇警官满脸写着疑虑。
“哦没什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我赶紧应付道,“言归正传,既然我们现在都到案发现场了,陇警官你总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犯人通过将自己埋进土里来躲避警方的搜查是不可能的了吧?”
“当然。”陇警官干脆地答应道,径直便向倚在河边栏杆旁的一根木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