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铭哲，你想知道三年前烟火连环杀人案的真相吗？来安吉村连接溪堂山的石桥吧，我把一切都只告诉你一个人！”

　　男人再一次看了眼手心里被攥得皱紧的纸条，一种莫名的兴奋感仿佛莅临久旱的甘雨一样，瞬间盈溢了他的全部身心。

　　“师傅，你知道安吉村连接溪堂山的石桥吗？”他冲着驾驶座上的男人问道。

　　“溪堂山的石桥？我当然知道，几天前我还带家人去那里玩过呢！怎么，需要我带个路吗？”

　　“不不不，不用了，”贾铭哲笑着摆了摆手，“我一个人去那里处理点事儿，到安吉村后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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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12月1日，周五，上午十一时二十分，距离爆炸发生剩余两小时零五分钟

　　“你怎么看？”合上手中的笔册，紧皱着眉头的陇警官一脸凝重地向我问道。

　　“说不上来的奇怪，”我摊了摊手，“因为妨碍到了犯人进一步犯罪的计划，或者是威胁到了犯人继续逍遥法外的企图，从而招致犯人穷凶极恶地报复袭击，这在逻辑上是走得通的。但问题在于，事情的发展会正如贾铭哲所一口咬定的那样吗？要知道，引发他产生这种坚定想法的最大原因，事实上是出自我们二人之手的为了方便调查而看下来的竹节而已，并非什么‘凶手特地赶在他之前破坏现场’这样没有根据的认定。”

　　“是的，我也觉得贾铭哲刚才的主张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陇警官点了点头，“但如此一来，那封信呢，那封信又该怎么解释？虽然我们警方在之前的搜查里，并没有在现场以及贾铭哲的身上发现这类似的东西，但我并不认为贾铭哲在撒谎，那封把他叫去案发现场的信件不可能是胡诌的空穴来风。”

　　“信没找到的话，很有可能是被凶手犯罪后带走并销毁了。犯人应该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给案件增加难以解释的谜团，以加大警方的调查难度，却没想到自己要杀害的对象侥幸活了下来，反倒成为了一件最重要的‘证据’，”

　　我双手插在自己胸前解释道，“而至于如何解释犯人会寄一封相当于杀人预告的信件到贾铭哲这个初次出现在安诺姆的男人手上，我目前还没有一个很明确的头绪。但至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是，犯人的杀人目标并不是毫无理由的随机挑选，是贾铭哲这个人身上的某个特征引起的犯人的杀心，并且这个特征有很大概率同样出现在先前被杀的被害者们的身上，或是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嗯，和我想的一样。”陇警官托起自己的下巴认同道，“但话又说回来，从烟火案的发生到现在，我们警方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比对各个受害者身上的特征，以期找到共同点，来理清凶手杀人犯罪的思想逻辑。三年的时间，我们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有所进展发现，单单凭一个多出来的受害者贾铭哲，你觉得这……这有可能成为我们破案的关键吗？”

　　“当然，以往你们的调查对象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恰恰就说明了犯人所遵循的杀人逻辑很有可能只有在受害者平常的生活中才会透露出来，比方说一些不起眼的习惯啦、口头禅啦、表情管理啊什么的，这些都是在之前的受害者身上难以查证的……”

　　“哎呀，原来这病房里的马桶是能冲屁股的，”只听见“哗啦”的冲水声和“呼呼”的吹风声接连响起，因为内急而暂时脱离我们视线的贾铭哲一边感叹，一边揣着自己那圈满石膏的厚重的双手小心翼翼地从一扇木制的白门后走了出来，“难怪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放卷纸的盒子。”

　　“哈哈，事实上这个医院的所有厕所都和你刚刚出来的那间一样，在一开始的设计里就有考虑到为手脚不灵的人提供便利，我第一次在这儿上厕所的时候也着实被吓了一跳。”陇警官笑了笑解释道。

　　“这真是太周到、太人性化了，”贾铭哲感叹着，径直便往自己的病床走回去，“哦对了，我记得在我进厕所前，你们好像还有问题要问我来着，那快问吧，我现在解决完生理需求已经准备好了！”

　　“嗯对，其实是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我稍稍举手示意道，“请问，你清楚那条手帕的来历吗？”

　　“手帕？什么手帕？”贾铭哲鄙夷地皱起了眉头，“我在医院压根就没见到过手帕这玩意儿，平日里也没有带手帕的习惯，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和案件有关系吗？”

　　“呃，我……”

　　“他是想说，”见我的问话没能得到应有的回答，身旁的陇警官立刻便开口说道，“28号那天晚上，我们在案发现场你的右手手心里发现了一块绿颜色的手帕，我们觉得很可疑，所以现在想听一下你对此的解释。”

　　“对，就是那块印着黑色蝙蝠图案的手帕。”我进一步补充道，“怎么样，你记起来了吗？”

　　“呃，这个……”面对陇警官和我情绪高涨的问询，之前还能滔滔不绝地谈天说地的贾铭哲此刻却仿佛如过了秋的知了一样瞬间哑火，满脸困惑地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抓耳挠腮。

　　他先是看了看陇警官，然后用一个常人难以察觉的眼神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呃……实在是不好意思，”他终于开口道，“不瞒你说，我搜遍了大脑里的所有角落，也都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关于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条绿色手帕的记忆。我很清楚那天晚上在安吉村，我除了走路的时候夹过烟嘴，自己的双手就再也没有拿过什么东西。遇害的时候，也是突如其来地被人从后面闷了一棍，瞬间失去了知觉，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慌乱里抓到凶手随身物品的可能。”

　　“真是这样吗？你再想想，这条手帕可是目前指向连环杀手的最大线索，你……”

　　“哎呀，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警官！”贾铭哲不耐烦地摆了摆双手，“我是真不清楚那条手帕的来历，你再问两千八百遍我也还是只能给你这个答复！”

　　“这样啊，”陇警官失落地叹了口气，原本笔挺的胸腹也在一眨眼的工夫里垂了下去，“那这条唯一的线索就又断了，现在，我们只能认为手帕是凶手故意在你昏倒后硬生生塞到你的右手心里的了。”

　　“唉，是啊，看来我们就只得从犯人留下这条奇怪手帕的原因和意义方面下手调查了。”看着此刻贾铭哲脸上摆出的既无辜又无奈的神情，我便也如是沮丧地承认道，“可那就意味着要完全被犯人牵着鼻子走了。”

　　“可恶！难道这次又要被那个该死的畜生逃走了吗？！”陇警官咬紧牙关大吼道，抡起暴着青筋的拳头便如陨石一样捶打在身下白洁柔软的床褥之上。一时间，愤怒、不甘以及些许的自责懊恼，就好像一滴不起眼的水珠重重地坠在茫茫沙漠中时所呈现出来的那样，刹那便晕在了陇警官那轮廓分明的五官上。

　　“呃……你们先不用这么失望，其实现在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所以可能真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我忘记了，”或许是为自己之前的态度抱歉，又或许是为了重新打起眼前的两个颓丧男人的精气神，在一阵短暂而又漫长的沉默过后，病床上的贾铭哲一边展示着自己的伤处，一边用温柔的语气开始冲我们安慰了起来，“等我头上的，还有手上的伤都痊愈了，随你们一道参与调查，一定能顺利让这起悬案尘埃落定的，相信我！”

　　顺着他的话意，头脑里反复闪回着几天来自己收集到的信息的我，勉强地抬起头来向他瞥了一眼。

　　看着眼前挥舞着双臂似乎在证明自己生龙活虎的贾铭哲，突然，一个从未触及过的想法，就如同一颗脱离枪管规制的子弹一般，骤然穿过了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