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浪花一卷接着一卷,次序井然地拍打在海岸边层层叠叠的棕色巨岩上,碰撞出日复一日的激荡。
渐变色的天空由灰蓝转变成金黄,交相辉映着地平线上的粼粼波光。
现在应是晚归的人升起炊烟袅袅的时辰,本来就不多人迹的礁岸便随着性子更加少却了骄阳时分的喧嚣,剩得两三身影伏跃在岩峦相间的壑沟之中。
那是几个提着红色水桶,挽着裤腕,缚着小型相机的汗流满身的赶海人,俯弓身子地来回扫略,小心留意经过的各个岩缝角落中可能存在的带给他们流量和关注的素材——久居内陆的年轻人们,可喜欢阅览海边拾掇出的新鲜事儿了,哪怕只是见识到几米最常见的仔螺,他们也会耐不住好奇,点下自己吸溜的痕迹。
其中有一个人,一个二十刚出头的男人,或许是因为实在寻猎不到目标的愁苦,他竟鬼差神使地想要登上眼前堆砌的石丛,放眼一下自己多次过而不察的浩荡海涛。
他呼托同行的中年男人帮忙提上随身的工具设备,手脚麻利地跳上石山的顶部,狼吞虎咽地贪噬起了徐徐袭面的沁凉海风。
这本就是件不务正业的行当,而年轻人的渴求更算得上是其中的雪上加霜,中年男人对此心知肚明。
但他同样也很是明白,在自己如此年纪的时候,总会有些时日迸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欲想,企图跳脱开现实的缚束,麻痹一阵困顿于社会人世的心智。
因此他对青年的诉求并不惊奇,反倒是迅速地接下对方的交会的双手后,沉默着离开,打心底为他鼓劲起来。
年轻男人往海远边望去,赤红色的落日圆轮中,几匹墨黑色的渔船正逆着潮水的周期,满载渔器的缓缓靠向滨滩,正好以桥墩间隙的正中将车水马龙的跨海大桥匀称地配给两岸,构成了一幅轴称得无可剔挑的唯美画卷。
“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巧合啊,应该是我这辈子目前看到过的最完美的景色了吧。”怀揣着自己正茂风华的年轻人如此感叹,却没成料时下的短暂愉悦就要很快被充当鼠秽的瑕疵给膈应殆尽。
就在他的视线沿着左边的海岸线慢慢拉回的时候,一处反常于傍晚应有的宁静的违和很快便窜入了眼帘。
本该是属于自然的平和沙滩上,不合时宜地停驻了两辆灰白色的货车,并且下来有不少衣着一致的人在那附近的滩域上忙忙碌碌地集体着什么事。
眼前的一片祥和的景象,仅仅因为那手边突兀的紧张拥挤,导致美妙的平衡直接支离,瞬间让年轻人的情绪随着西沉的残光并躯落潜入漆黑的深海之中。
他醒过神,回头瞄了眼几乎趴在石岩上的同行人以及再后面耸出堤坝的卡伦塔的斑斓霓虹,立即回想起了自己的现境,用手使劲拍了拍润湿的脸颊过后,无所留恋地三两跃步便翻下了矗峨的岩顶。
年轻男人的举动,正好惊动了一只伫立在礁石上无所事事的海鸟。
这是一只近时才果腹的海燕,被突然的脚步吓到,猛地扑腾起自己白洁的翅羽,一下子翱上了苍空。
在短暂迷茫的盘旋了几弧后,它便向着那一反常态的沙滩飞了过去。
跨过纷纷扰扰的潮洋,越过有条不紊地往沙上安置物什的人群,翻上飒飒作响的枫林,这只特立独行的海燕最终落脚在了一个雕有复杂花纹的窗台上。
窗子里面的摆具毫无生气,只有一阵阵扣门声不断回荡在房间之中。
“张先生,张先生,张先生听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