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音器发出的悠扬声音,依旧在学校上空以及这体育台下的偏僻房间里游荡。
“这很奇怪不是吗?我给张升叔留言的明明是中午十一点,可是现在才十点钟警察就已经把学校围得水泄不通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他应该会毫不上心,只是单纯在时辰到了的时候不经思考地照办才对,根本不可能依照自己的理解做出提前执行的举动。”
我浑身颓气地瘫坐在沙发床床头,过度的思考使我当下的状态格外抓耳挠腮。
“那会不会是学校里的人报警的呢?有人察觉到了危险的发生,于是利用办公室里的座机报警也说不定。”石立倚在房间朝东的窗台边,望着操场对面围墙外的那一排青松般伫耸的警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可能性不高,原因是从警方喊话的内容上看,他们已经掌握了此次挟持事件的部分信息。比如‘你们’这个人称表示警方知道暴徒人数众多,不算强硬的措辞以及‘放下武器’的警告表示警方清楚暴徒手段的厉害,这些都隐含了报警人在报警当时逻辑能力尚全,能够挑重点说明的状态,与一般人在极度惊慌中最常展现出的表达失常、情绪失控截然不同。”
我摇着头回答道。
“况且,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师或是学生,发现不远处正在上演自己完全无法阻止的暴力事件,第一时间难道不是应该逃跑和引起所有人的逃跑吗?可事实上在我们的视角里,这根本没有发生不是吗?”
“确实在理,那这会是谁报的警呢?”石立平淡地接话道,显然此时他的重心并不与我在一个服频,“哎杨轩,你说我们现在横穿操场、翻过围墙,是不是就能与外面的警察汇合,然后逃出生天啦?!”
“理论上可以,但考虑到暴徒必然会安排人员看守这一览无遗的易攻难守地带,只要那个人不是一名职业狙击手,你在操场上不论用什么嚣张姿势挪去墙外都不会有任何问题。”有些不高兴的我揶揄着回答,“如果石立你能洒脱地弃同学不顾的话,就尽管去吧,我不拦着你。”
“哎呀我这不是说说而已嘛,我怎么可能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呢,”石立察觉到了房间里弥漫的阴阳怪气,急忙咧起歉笑哈哈道,“我们二人的脱逃对于挟持犯来说无非是少了谷仓中的两粒糠壳,但对于企图破局的警方而言,他们可实打实地失去了两个成功嵌入敌人躯体的关键证人,孰轻孰重,我当然拎得清哈。”
“是的,即便并没有人要求我们这么做,但天降大任于……”
“行了杨轩,道理啥的我都懂,”见我有进一步长论的企图,想着尽快翻篇的石立赶紧打断道,“只是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俩究竟能为警方做什么呢?总归不是要我们赤手空拳地将暴徒挨个儿撂倒吧?”
“当然不是啦,所谓里应外合,就是需要我们与外头的警方相互接应,否则我们无论怎么努力,都顶多只是通过主动暴露来干扰暴徒们的行动节奏,对总体的局面没有任何帮助。”我两手一摊地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弥散在窗外的悠扬扩音器声倏地没了动静。
代替的,是久违了的宁寂又一次如同潮起,顷刻将偌大的校园占据。
“哎,这咋回事儿,警察怎么不继续喊话了?该不会是打算以退为进,制造不再与挟持犯对峙的放虎归山假象,进而引蛇出洞、瓮中捉鳖了吧?”奇心顿起的石立又转身向窗户跑去。
“笨!攸关千人的挟持案,干系的还都是卡伦县下一代的精英,卡伦警局的高层们是不会允许如此消极且还没有百分百保障的对策的,”同样也对变动注意的我艰难从沙发床上支起身子反驳道,“依我看,他们应该是由于始终得不到犯人回应,丝毫感觉不到犯人谋求谈判的意愿以及谈判所期望得到的筹码,所以有些着急,打算换个思路谋求武力突破的可能吧。”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我看外头警察们的架势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再等等吧,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了!只要我们到时候能清楚警方大概的营救方案,利用好身份恰机传递出重要信息,应该就能在这次事件中,起到力挽狂澜的关键作用!”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后的我,倒头又栽回了舒适的沙发床头。
房间内的时间便也从彼刻起,开始一分一秒的在沉默中流逝。
果不其然,就在腕骨侧的脉搏,不知疲倦地律动完百八十个轮回之后,窗外教学楼的上空又隐隐传来了什么动静。
那种忽远忽近,类似于蜜蜂飞行时发出的“嗡嗡”声音,正好似一片滑入镜湖湖心的苍叶一般,在学校内外的寒如冰点的气氛里,荡起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