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可疑的地方,”张升叔拖着下巴说道,并在房间里以最长的直线路径反复踱步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下面这几点。”
“洗耳恭听。”我双脚交叉地倚在床头,像个紧捧爆米花桶的孩子憧憬着电影屏亮起的那样。
“咳咳,首先呢,是司机口中的她的着装。全身上下一袭黑不说,而且还让口罩和帽子完全遮住了自己的相貌。如果排除掉她拥有极具内向的负面心理的可能,那么剩下的大概也就只有避人耳目这一个原因了,”说着,张升叔故意停下来冲我蔑了个斜眼,“就和当下某个火遍各大网络平台的高中生一样。”仿佛是在等我给予强烈的回应。
“确实,”我平静地说,“虽然现在的大街上不乏有女生组合帽子配口罩的装扮,但那也只是表达自己形象的一种方式,不会做到根本窥探不到五官的地步。所以……她的目的难道真就是要降低自己在外人面前的曝光率吗?”
对于我全然不顾先前调侃的无视态度,张升叔表现出了些许的不满。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精心准备的玩笑拍到朋友一脸淡定的冷漠一样。
他把双手焦躁地插进裤口袋中,转而板上严肃脸继续转悠起来,“不能百分百肯定,因为我记得那个司机说过,整体地看来,她的外型很像漫画里的巫师,所以反而会吸引更多人注意才对,有些矛盾。”
“嗯,这句话我也有印象。”我点点头,“那,第二个可疑的点呢?”
“第二个点就是她莫名其妙的行为,也就是她之所以被司机称作预言家的地方。把一大叠钞票塞给一个陌生的司机,而且理由居然是让他毫无根据放下一天的工作,去堵我们街上的公寓——这么个普通的地方。为的只是守住我们俩,让同为陌生人的我们能够顺利坐上她安排的出租车!”张升叔皱着眉,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种无厘头的操作,哪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做出来的!”
“是啊,而且更诡异的是我们还真就按部就班地上套了。”
“没错,也难怪出租车司机会那么惊讶了,我现在光是想象就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如果是硬找理由的话,说不定那个预言家的行为是可以被解释的。”我挺直了腰板,将两个白色的枕头硬生生地塞到了自己的背后,以便能够有更加严肃的姿势和张升叔对话。
“怎么说?”
“你想啊,她和我们是有相同目的地的,所以有可能意外得知我们今天的行程,然后派自己搭乘过的司机前来守株待兔的。证据就是司机转述的‘一个是做生意的商人,一个是高中年龄的学生’这句话。乍一看,的确很容易被她猜到叔叔你的回答的行为给唬住,认为是她预言了未来的事务,但其实不然。”我把双手交叠在了胸前,“叔叔你还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脱口出‘商人’这一说法的吗?是因为不想暴露我们的身份而下意识找的最轻松的借口对吧!但那个所谓的预言家可不一定这么想。”
“什么意思?”张升叔停下脚步,认真地听着我的话。
“意思就是说,叔叔你和那个预言家是通过两个不同的思路恰巧得出相同应答的。你看,我们的目的地是这个富丽堂皇的大别墅,并且还是应邀前来参加家主设下的晚宴的。那么只要有人掌握了这两手信息,她就能非常简单粗暴地猜出叔叔你是个商人的泛泛结论,因为这毕竟不是一个没有一定财产的普通人能够出入的地方。”
“哦,根据我们的目的地反推出我们最有可能的身份啊,听上去是似有几分道理。那照你这么说,出租车司机口中的那个预言家,实际上只是个利用信息进行预测推理的家伙对吧?”
“是的,她对我的描述是‘一个高中年龄的学生’而不是‘一个高中生’的说法也证实了我的推测。她应该只是看到过我的年纪,结合卡伦县当前的高义务教育普及度,才保险地用了这样的表述。”
“啊!我想起来了,”张升叔猛地一敲脑袋,“之前杜总让我预约登记的时候,我有把我们俩的信息错发到过他的公司,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
“八成吧。”
“原来如此,看来那个人也不过是个观察仔细、逻辑清晰、行为怪异的奇葩而已,并没有司机说的预言家那么玄乎。”站在电视机旁等身高的冰箱前的张升叔,脸上的颜情逐渐从严穆中脱离的出来,换上了一层知晓简单真相后的淡淡轻屑,“当然,也得亏她的运气够好。不然,如果收了‘佣金’的司机背信弃义,或者我们两个人压根不从里斯尔公寓出来,又或是公寓前停泊的出租车不止一辆,我觉得都无法让她的计划如愿。”
“啊,关于这个。若是她知道我们的信息后初步调查过一番的话,应该会很容易清楚我就是前几天的学校事件的参与者,所以结合事务所的周遭环境,推测出我们迫不得已的路线也说不定。而里斯尔公寓前的空地,本身就很少有出租车长时间停靠,所以我们会上那辆车也不是很稀奇。但你说该如何保证司机恪守诺言的话,我觉得就像她外表的矛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说还是得益于她运气好呗,一切流程都被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撞上了。”张升叔说着,走到了隔边的床头,如释重负地坐了下去。
“我还是比较好奇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做这些事情。明明什么都不用干,就结果来说,我们也是会顺利抵达目的地的。如此画蛇添足的安排,意义究竟何在呢?”一头雾水的我挠头牢骚道。
“依我看,这说不定就是种卖弄自己能力的炫耀而已,没准这个奇装异服的预言家,真实身份和我们一样,是个靠头脑赚钱的侦探罢了。”张升叔说着,拿起被褥的一角盖在自己的腹肚上,安适地斜躺了下去,剩下两节小腿垂挂在床沿侧边,“总之,经过刚刚的推测,那个家伙的神秘感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根本没必要再放在心上。现在我们该关心的,反倒是如何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调养足够的精神,以便以最佳的面貌融入晚上的筵席才对。”
“怎么?叔叔你要睡了?”
“是的,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这几天为了你的事,我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一边说,他一边打着哈欠。“好容易有个小憩一会的机会,我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可是我现在并没有睡意诶。”
“那你就玩手机,一直玩到秦小姐来叫我们为止。但是千万别给我把声音外放,也不要去吐槽游戏里面玩家的操作,让叔叔我安静地待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