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一盏接着一盏,桦树一棵接着一棵,似乎所有事物都在这个当口,随着匆乱的步调声被昏暗裹挟,整齐地向后挪移,全然窜出了人的视线。
落叶积堆的水泥道上,两个神色紧张的男人呵哧地喘着粗气,奔徙在夹侧深沉的黑色当中。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那道路的尽头,作为这片光景里最明亮的存在。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趋着石立和我决心咬紧牙关做出最后冲刺的势头,那幢蓝白色条纹的小型建筑终于不枉煎熬,离靠到了咫尺的距离。
没有任何的预示,不约而同的我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破门而入,撞得室门快速旋转起来,狠狠地击在了房间内白墙上。
“当——”
就像万里晴空下突然鸣起的闪电一般,一眨眼便划破了校门口僻静的夜空。
两三群栖息在行道树枝间的鸟儿顿时扑腾起翅膀,恍惚地急离了这乍然而起的现场。
当然,受到惊吓的可不仅仅只有无辜的它们而已。
在我们直接闯入的房间内,原本还在同对讲机谈话的校卫也被我们霎时制造的动静惊得不轻。
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本能地提住了他那系在腰间的黑色警棍,朝我们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你,你们,你们两个!是谁,干什么,来这里干什么?”
张张惶惶的,完全对应不到我早晨看到时的威风庄严模样。
“我,我们,高一的,”石立喘着粗气,还算冷静地回答道,“有,有可疑的人,在追我们,手里,电击器……”
语气虽然很是结巴,但是相较于此时只顾得上弯腰呼吸的我来说,他已经算是成功把目前紧急的情势模糊了出来。
蓄势待发的校卫逐渐放松了警惕,微微地皱起眉头,似乎一下子接受了石立散乱的证言。
他丢下警棍,两个大步便走到了我们身后的房间门前,探出头四处张望了一番。
趁着这个机会,我也赶忙回头眺了眼身后幽长的径路,想要确认一下“伪老师”后来的情况。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不久前还经受过剧烈的追击运动的路面却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静谧空荡,丝毫不见了“伪老师”先前败坏气急的踪迹。
“大概猜到我们要逃到这儿来,所以放弃追捕,转而着急逃离了吧。”我这么想到,看着校卫重重地合上了校卫室的大门。
“不要急,”他转过头来,“坐下来慢慢地说,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个人最后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觉得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所以才破罐子破摔地拿着电击器追你们对吧,”校卫倚在门上做出一副深思状,“那,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当然是报警了,”石立和我坐在椅子上,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对这附近进行范围搜索,应该能很快找到他踪迹的。”
“可是啊,”他挠了挠头,“之前的那些都只是你们两个学生的片面之词,我也没有看到你们一直描述的那个追你们的人,怎么让警察相信事件的真实性,花大量的人力去开展搜寻呢?如果到时候一无所获,或者这一切只是你们两个的恶作剧什么的,该谁来负这个责呢?报假警可也是一种犯罪行为啊。”
“但,这,我们,我们总归没可能空穴来风,大晚上的不上自习课专门来这里恶作剧找乐子的吧?”
“道理我懂,但是要我承担你们两个虚无缥缈的猜想,我感觉……”他还是摇了摇头。
“证据我们有啊,就在……”
石立激动地刚想要站起来说出手机的事情,却立刻被我一把按住,打断了话语。
“证据?有吗?早说呀,在哪儿?”
“没,没有。”我抱歉地笑笑。
“嘁,”校卫不屑地咂了下嘴,正好赶上胸前对讲机亮灯的时间。他快速地将其摘下,麻利地走出门,很明显并不想我们听到他即将的对话。
“轩,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手机的事说给他听呢?这可是最关键的证据!”
“是啊,可那是对于警方来说的,并不能说服这个校卫,何况我们又解不开手机的屏保。如果现在贸然把手机拿出来,而我们又不能达到报警的目的,到时候事情闹到年级部那里去,难说他们会凭自己的判断给我们扣什么罪名。”
“可,可现在怎么办呀?这么拖下去非但犯人会跑远,惊动年级部也是迟早的事。”
“担个逃课的责任总比私带手机强吧?至于报警的话,之后我可以托我叔叔打搅认识的警察来调查,到时候如果水落石出了,我们的逃课行为就也能够被赦免了。”
“好吧。”石立点点头。
“在悄悄地说什么呢?”校卫挂掉了对讲机,从门外走了进来,重新把门合了上。
“没什么啊,”我赶忙摇头回应,“不过话说回来,校卫室一般不都是两个人看守的吗?怎么只有叔叔你一人啊?”
他先是一愣,而后笑着回答道,“那你觉得我刚才在和谁通话呢?我同事他去食堂那边上厕所去了,很快就回来。我已经把这边的情况和他讲了,他说他可以做负责人,你们放心就行,我们只需等他回来再报警就可以了。”
说着,他慢慢走进里屋。
“实话和你们说,学校接二连三闹出失窃案我们是最不好受的,上面已经找过我们很多次了。而我这个同事呢,对这件事尤其得耿耿于怀,一直很痛恨那个犯案的小偷,所以这次才会大胆地答应承担下你们风险。”
“这样啊,那可与叔叔你的性格完全相反了啊。”石立暗讽道。
“呵呵,你可以这么想吧,”他走了出来,手中紧握着两个纸杯,“来,喝口水先休息一下吧,从操场跑到这里来也是蛮累的。”
“哦,谢谢。”我们顺手接过了水杯。
看着我们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校卫欣慰地拍了拍自己的制服,径直便走到了我们面前的电脑桌前敲打起了鼠标键盘。
因为比较起来心理还算放松的缘故,此时的我并没有触感到对水的渴望,反倒是之前一直在对话的石立大口大口地吞咽了起来。
“你是河马吗?”我内心不禁吐槽道,准备随手把水杯搁在右手边的凳子上。可是接下来眼前不经意瞟见的一幕,让我瞬间发怵了起来。
电脑屏上的一个监控窗口突然熄灭,校卫的脸映在反光的窗户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