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川娃和花妮现在算是这个城市里的中产阶级,但也许是之前的种种经历,使他对任何人或事都保持着一种谨慎的态度,所以除了花妮,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钱。
两口子在家赋闲了一些时日,整天吃吃喝喝,尽情安逸,但没多久他就感到有些无聊。
便和花妮商量着,要买一间铺面做个什么小生意之类的,好细水长流。
这天,川娃和花妮在安南市新开发的一条步行街上逛,顺便考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门面房。
花妮已快五个月身孕了,小腹隆起,手里拿着一个咖色的钱包,走起路来慢悠悠的。
不一会,她感觉到有点口渴,川娃看到旁边有个便利店,嘱咐花妮坐在商业街的休息凳上,自己进去里面买水。
这时,正对着花妮走过来一男一女,胳膊挽着胳膊,看着是情侣的模样。
两人走到花妮跟前那女的突然脚底下一歪,倒在了她脚边,花妮给惊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去扶,钱包就放在身边的椅子上。
那男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赶紧将女的拉了起来,花妮还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谢谢你啊!”两人迅速的离开了花妮的视线。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花妮还心想道“呀,这男的反应也太慢了!”然后转头拿钱包,才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
她的脑袋里“嗡”的一下,感觉有点发懵,川娃买了水高高兴兴过来了,还隔着几步远呢就主动为她拧开了瓶盖,递到花妮的面前。
“钱包没了,我钱包没了啊!咱两今天取的五千块现金还有几张卡我的身份证都在里面啊!”花妮带着哭腔道。
“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拿在手里哪儿也没去吗,怎么会丢呢?”川娃惊诧的问道。
花妮一跺脚:“不好,肯定是刚才的那两口子偷的,女的在我面前假装摔了一跤,转移了我的注意力,男的就把我的钱包偷走了,呜呜……”她都急得哭了。
“从哪走了?”川娃咬牙切齿的问道。
“这边,这边!”
“好,你就在这里等等我,哪也别去,这可恶的小偷!”川娃一边叫骂一边拔腿朝着东面追去。
他跑到了步行街的尽头,看到对面有个很深的巷子,左右都是一排排门面房,料定小偷肯定进了这个里面,想也没想便追进了巷子。
这个巷子由于左右两边都是高楼的原因,光线不是很好,进去以后弯弯道道的,他顺着小路朝前走,发现不远处有个公厕,便试着想进去找找,一进去看到那男的小偷已经将现金拿了出来,其他的东西扔了准备逃跑,正被川娃撞了个正着。
川娃凭着自己在夜总会工作过的经验,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小偷,“啪”踢了他肚子一脚。
小偷气急败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反扑了过来,直击川娃的面部,幸亏他反应快,及时躲过了,一把抓住了小偷的肩膀,用胳膊去勒他的脖子,却还是被急于逃生的小偷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
“啊,他感觉到胳膊上一阵冰凉,血已经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川娃本能的胳膊松了一下,那小偷就趁机跑了出去,受了伤的川娃又气又急,不甘心的又追了出去。
却由于胳膊上血流了不少,感觉头晕晕乎乎的,眼前一黑便朝前栽倒了。
过了许久,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醒了,醒了,你醒了?”花妮又激动又惊喜的道。
川娃转过头,看到花妮哭红了的双眼,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我睡了很久吗?”
花妮眼含着泪花道:“你都快吓死我了,自己一个人追了过去,我不放心你,就给东东打了电话,正好他在附近巡逻哩,急忙赶了过来。”
“哦,东东过去了,小偷有没有被抓住啊?”川娃忙问道。
“抓住了,抓住了,听东东说是一对鸳鸯小偷,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抓了,谁让他们两人作恶多端呢,活该,哼!”花妮气愤的撅着嘴说道。
“哦,抓住就好,抓住就好,要是被跑了不知道还会有谁要遭殃呢!”川娃放下心来。
“都是我不好川娃哥,太大意了,害得你胳膊受伤了!”花妮满脸歉疚的说道。
“傻丫头,要不是你,那一对鸳鸯小偷也不会被抓住啊,你还有功呢!”川娃用没受伤的那个胳膊摸摸她的头道。
两人正说着话,东东带着局里的两个同事进来了,满脸都是笑意的道:“哎呀,大英雄醒来啦!”
川娃听到声音转过来到:“什么大英雄啊,东东,你就调侃你哥吧!”
“咦,我没有说错啊,你帮着我们抓住了那对被通缉的嫌疑犯,自己还受了伤,局里决定,为林川娃同志颁发见义勇为奖,呵呵……”东东说完带头鼓了鼓掌。
另外两名民警和花妮也一起“啪啦啪啦”的鼓起掌来,川娃高兴的道:“真的啊!”
“啊,这还有假啊,不信你问我这两个兄弟。”东东将脖子一歪,对着另两位民警道。
那两个人一起点点头,川娃这才相信了,既开心又不好意思:“这是我应该做的啊,路见不平,必须拔刀相助!”
“哈哈哈……”病房里传来几人欢乐的笑声。
川娃得了奖,花妮比他还高兴,见人就要说一遍,现在只要是认识他们的人,没人不知道川娃是因为抓小偷受了伤,他们纷纷称赞川娃为“大英雄!”并投来羡慕和钦佩的目光。
花妮心里深深感到骄傲与自豪,谁让她是“大英雄”的媳妇呢。
东东那天抓完小偷在救川娃的时候,被他的血沾染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回到局里,他将衣服一脱,换了件干净的,还没来的及收拾自己扔在桌子上沾了血迹的衣服,就被叫去参加紧急会议。
前脚他刚走,后脚检验科的同事过来拿另一个案件需要检验的证物,看到了桌子上沾染血迹的衣服,以为这也是他们准备需要检验的证物,便一同带走了。
东东开完会出来,脑海中还想着刚才开会的内容,早都将自己那件扔在桌子上沾染了血迹的衣服给忘了,急急忙忙又出去了。
第二天,他正在局里忙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检验科的电话:“林警官,您母亲遇害的案件找到嫌疑人了,局里提供的血衣上的血迹和当时留在现场泥土中的一滴血迹十分吻合!”
“什么?你们没搞错吧,什么血衣?”东东几乎是吼叫着问道。
“没搞错啊,就是你们昨天留在桌子上的那件血衣,我们的同志带回去检测了,和您母亲被害当时留在现场泥土中的一滴血迹相吻合,待会我让人将检查报告送到局里!”那人说完挂了电话。
东东想起自己昨天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件带着川娃血迹的衣服,身子一软,便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双眼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脸色一会发红一会发白,他像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般,整个身体筛糠般的抖了起来。
正在忙碌的同事看到他情绪反常,全都跑过来围着他道:“林东东,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没事吧?”
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心忽而是熊熊烈火,忽而又生出极致的悲凉,使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啊……啊……”他大声吼叫道。
局里的人全部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能让平时沉稳冷峻的林东东的情绪瞬间失控。
大家怕他出什么意外,将他从椅子上扶了起来,打算送到休息室去休息一会,他却像黏在了椅子上,任凭别人怎么拉怎么拽都不离开,半晌,他才哆哆嗦嗦从嘴里蹦出来三个字:“不可能!”
忽而又大声吼出来一连串的“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二十年憋在心里的苦与累,隐忍与屈辱,统统从心里蹦了出来,这位平时在同事眼里的硬汉,此刻泪流满面,无法自已!
“林川娃,我**娘!”他一边叫骂一边来到花妮和川娃的房门前,“咚,咚”的揣着门,花妮吓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战战兢兢将门打开才看到是东东,刚要发火,东东却一把将她推开,她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在地上:“你今天怎么了,吃了枪药了吗啊,差点把我撞倒了,有病啊你!”花妮气的对着东东直骂,他却一声不吭,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进去就给了川娃脸上一拳。
“林川娃,你这个虚伪的杀人犯,我**妈,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完全情绪失控了。
这一天来临了,竟真的来临了,无数次,川娃梦到这样的场景,他以为那只是个梦,却没想到,梦还原到了现实,心却比在梦中疼上千倍,上万倍……
他一句话也不说,任由东东在他的头上,脸上打下狂风暴雨般的拳头。
东东尽情发泄着自己二十年来的怒火,以及无边无际的恨意。
不明就里的花妮心疼的扑过来想要制止他,却被正在气头上的东东一把拉开了,花妮只觉得脚下不稳,“哎呦,哎呦”喊了两声,重重坐在了地上,下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接着她感觉到下身似乎有液体流出来,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伸手往裤子里一摸,手伸出来一看竟然沾满了血,“啊……”她吓得大叫了起来。
听到她撕心裂肺般的叫声,东东和川娃吓了一跳,接着两人同时反应了过来,血已经染红了花妮的下半身,直流到了地板上,川娃不顾自己的胳膊还受着伤,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急忙将花妮抱了起来,往外奔去。
东东傻眼了,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开着车来的,急忙往楼下跑,他看到小区门口川娃抱着花妮紧张的蹲在路边打车,赶紧发动车子猛一踩油门就将车开到了跟前,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此时此刻,救人要紧。
花妮被推进了手术室,川娃和东东坐立不安的在外面等待着,各有心事,却又有共同的心愿,那就是希望花妮和孩子能够脱离危险,平安健康。
手术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主刀医生“吱呀”一下打开了们,疲惫的摘下了口罩。
“医生,怎么样,我媳妇怎么样;我姐怎么样?”两个人一起问着。
医生看了看焦急的两人,口中略带遗憾的道:“大人脱离危险了,但是孩子没保住!”
“什么,啊!孩子啊,我的孩子!”川娃这才痛哭起来,他是多么看重这个小生命啊,那不仅是一份寄托与希望,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爱的见证和结晶。
东东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住头唉声叹气,悔不自已,“唉,要是自己当时没那么冲动就好了,也不会出现这种事啊!”
“但是,谁又能真正的忍住呢,东东他再是硬汉的形象,可他也有国仇家恨,心结情怀,说白了,他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此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川娃害了他母亲一条命,他又害了他儿子一条命,“这真是天意,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