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别墅门前停下后,南潇见二楼还亮着灯光,念叨了一句,“星辰怎么还没睡,该不会还在等我吧。”
沈洛白瞟了一眼楼上的灯光,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说道:“明天别迟到了。”
“现在都凌晨三点了。”
南潇将戴着手表的那只手伸到了沈洛白面前,他抬手将那只手拨开,不近人情地说了四个字,“不准迟到。”
“那大叔你来接我。”
沈洛白没有说话,南潇就当他同意了,跟他说了一声“明天见”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纪星辰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的两人,那双微微冰蓝的眼瞳里流淌着浅浅流光,好像天神凝了一颗冰冷的泪放在他眼中,不知何时,那颗冰冷的泪化成了温柔的星光,不笑的纪星辰仿佛被一层忧郁的冰壳包裹着,谁也走入不了他冰封的内心,只有面对南潇时,他的心防才会打开,她是他放在心尖的一颗糖,被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温柔细腻地珍藏着。
轻轻上楼的脚步声,然后是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星辰,你睡了吗?”
房门从里面打开,纪星辰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像是刚刚沐浴出来,南潇往他身后瞄了一眼,桌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一杯咖啡。
纪星辰往旁边让开两步,说道:“想偷看就进来看吧。”
南潇背着手走了进去,颇有几分上级领导巡视工作的意味,她转悠到桌子边看了一眼杯子里的咖啡,只剩一点了,又转头看向纪星辰,同时伸出一只手按上银色的电脑外壳,见他没有什么异议,她便将电脑合上了,旋即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说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既然你到了我的地盘,那咱们就得约法三章,第一,晚上十点之后不准喝咖啡,念你是初犯,这次就只没收杯子,下次被我抓到了,我就没收咖啡机。”
纪星辰微微笑了一下,问道:“那剩下的两章是什么?”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走到房门口时,南潇回头看了一眼,见纪星辰又想打开电脑,她脸上做出一个生气的表情,纪星辰将双手往上一举表示投降,乖乖上床睡觉了。
下楼后,南潇端着咖啡杯走到厨房里,看着杯子里最后一点不加糖的黑咖啡,自言自语地念叨起来,“喝咖啡不加糖也就算了,还喝这么苦的黑咖啡,下次干脆直接把咖啡豆换成糖豆,再用焦糖上色,这样应该就看不出来了吧。”
第二天早晨七点,闹钟准时响起,南潇习惯性地在床上又眯了一刻钟,然后被小白用爪子拍醒了。
在餐桌前坐下后,南潇半睁着一双惺忪睡眼喝了一口热牛奶后,才恢复了几分精气神,纪星辰将一面涂好果酱的金黄土司放到南潇面前的盘子里,轻笑问道:“昨晚又跟着沈队长去守株待兔了?”
南潇正要开口回答,大门外的门铃便被按响了。
沈洛白见开门的是纪星辰,心情急转直下,他神情冷淡地问道:“小孩呢?”
第一次听见这个别称,纪星辰反应了几秒,然后说道:“潇潇还在吃饭,沈队长要不进来等吧。”
沈洛白第一次正式进入南潇的家,在玄关处,被一只猫拦住了去路。
不知是耳濡目染,还是本名相同,小白对这位本尊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兴趣,一双漂亮的琥珀猫瞳好奇地盯着面前的本尊。
生平第一次被一只猫盯着看,沈洛白心里升起几丝奇异的感觉,他准备从另一边过去,再次被拦住。
纪星辰弯腰将小白抱在怀里,微微笑着说道:“小白第一次见陌生人,所以有点好奇,沈队长别介意。”
听见那个名字,沈洛白脸上闪过一阵古怪,既生气不起来,也高兴不起来,有点五味陈杂的意味。
“星辰,是谁啊?”
南潇一只手拿着牛奶一只手拿着土司走了过来,沈洛白扫了一眼她脚上的拖鞋,她把脚往后缩了缩,打了个招呼后旋即去换鞋了。
开车离开别墅后,沈洛白随意问道:“那只猫是你养的吗?”
南潇点了点头,“它叫小白,”说到这儿,她顿住了,才反应过来小白就是大叔的名字,沈洛白也没有接话,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要不,听点音乐吧。”
见沈洛白没有表示异议,南潇打开车上的音响,里面传来海阔天空的旋律。
原来大叔喜欢听这种类型的歌,南潇心说。
气氛在音乐的萦绕下渐渐融洽。
车在警局停下后,沈洛白随口问了一句,“明天要我去接你吗?”
南潇愣了一秒后,说道:“大叔要是有空的话就去接我吧,这样我肯定不会迟到的。”
沈洛白淡定地“嗯”了一声。
等南潇下车后,某人微微翘起嘴角。
通过对郑琳背景的深入挖掘,发现她的身世并没有简单,她本名叫赵琳,家里还有一个姐姐赵涵,父母是开餐馆的,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是个殷实之家,赵琳十一岁那年,她姐姐赵涵嫁人了,而结婚对象正是死者邹大同,她父母开的那家小餐馆也被邹大同出资扩建成了酒楼,赵涵嫁过去一年后便去世了,之后邹大同就把酒楼收了回去,一个月后,赵琳的父亲在医院去世,她父亲的葬礼过后,她母亲没过多久也去世了,再后来,她就以郑琳这个身份到了育林福利院,根据福利院的档案记载,郑琳的父母是因交通意外去世的,她的生日也改成了四月十五。
现在,案件大部分谜团都解开了,至于李杨的证词,他只是听见了邹大同的声音并没有看见人,只要事先录下邹大同的声音再播放就可以了,但现在还欠缺最为关键的两环。
一是郑琳进入福利院的新身份是谁给她的,她出国留学应该也是这个人安排的,二是杀害楚远道的凶手是否为郑琳,如果不是,那凶手想必也是极其痛恨楚远道的人,才会选择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死他。
而且,更为麻烦的一点是,现在警方手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郑琳就是杀害邹大同的凶手,若是催眠诱导,那只能通过测谎仪来进行检测了。
沈洛白带着季凌和周城去福利院和那家资助郑琳出国留学的慈善基金调查,南潇留在警局研究着那本笔记,看到最后一页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挂断电话后,她便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南潇拿着一份快递回了房间,快递并不大,寄件人地址是快递公司地址,寄件人姓名也是假名。
拆开快递的层层包装,一个U盘映入南潇眼帘。
Q将U盘插在电脑上打开后,将里面的文件全部拷贝到了桌面上,旋即拔出U盘将它还给了南潇。
文件里面是邹大同漏税偷税的详细记录,是他经济犯罪的铁证,涉及的资产达数亿。
接下来,刘局亲自带人去了景阳地产公司进行调查。
南潇在素描本上刚画下一支满天星,突然停住了手中的铅笔,旋即她将笔和素描本收进包里,匆匆离开了警局。
前去机场的路上,南潇给沈洛白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沈洛白给她发来一条信息,说郑琳盯丢了,南潇给他回过去一条信息,郑琳很有可能搭乘飞往英国的航班。
前方被交警封锁了道路,有一辆车撞到护栏上发生了爆炸,消防员正在灭火。
看着那辆淹没在火光和浓烟里面的汽车,南潇交叉的双手互相握紧了,脸色也有几分难看,这时,手机上传来一条信息,她收回目光,低头静吸下一口气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神情之中闪过一丝晦暗。
Q查到郑琳昨晚定了两张前往英国的机票,航班时间是今天早晨九点,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但是郑琳和这个神秘人又临时改变主意没有登机。
南潇神色平静地下了出租车,朝那辆已经灭火的车走了过去,浅绿的外套渐渐被灰色的残烟笼罩,在光线下折射出一种若明若暗的色彩。
经过法医老验尸,车里的人为一男一女,女的是郑琳,男的身份不详。
男性死者面部骨骼复原出来的容貌也没有在数据库里找到匹配的人脸,车的油箱被人事先动了手脚。
案件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多少令人唏嘘。
而沈洛白也查明,是郑琳自己去的福利院,而郑琳出国的费用也是她自己向基金会申请的,一切看似合理,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
两天后,南潇又收到了一个快递,这次是一束雪白的漫天星,里面放着一张信,白色信封的右下角画着一朵水仙花。
还没来得及看里面的信,林夭匆匆跑出了房间,连门都没敲就进了沈洛白的办公室。见她进来,沈洛白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准备去开窗被南潇拦住,她将信封上的那朵水仙花指给他看了看,说道:“上次咱们去福来居找人时,周清的右袖口上也绣着这样一朵水仙花。”
当两人到达福来居时,这个会所已经关门了,连大门口的招牌也没了。
回到警局后,沈洛白让Q调查一下陈生这个人,结果是查无此人,这个人在网上没有留下任何的信息,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虽然还有两个谜团暂时无法解开,但事情的前因后果已在郑琳给南潇的信中揭晓。
赵涵在嫁给邹大同之前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而那个男朋友正是周清,而楚远道也一直喜欢赵涵,但赵涵父母觉得他不务正业坚决不同意他追求自己的女儿,后来,楚远道便借邹大同之手拆散了赵涵和周清,刚开始,邹大同对赵涵还是疼爱有加,后来他从楚远道那里听说了赵涵和周清之间的事,对赵涵的态度日益恶劣,动辄又打又骂,赵涵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自杀,在赵涵的葬礼上,邹大同扬言要收回酒楼还出言侮辱已经去世的妻子,郑琳父亲被气得突发脑溢血当场昏了过去,一个月后在医院去世了,不久她的母亲也去世了,得知赵涵和赵家的遭遇后,周清整了容,拜入楚远道门下学艺,之后找机会将郑琳介绍给了邹大同,接下来,两人共同合谋先后杀了楚远道和邹大同,准备去英国重新开始。
或许,两人抓住了那根纤细而脆弱的蜘蛛丝,在另一个世界相聚了,又或许,那只是魔鬼的一点怜悯,最后终究会毫不犹豫地收回。
郑琳在信中写道,其实她和南潇很像,又一点都不像,如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她的那面向着阴暗,南潇的那面向着光明。
晚上,南潇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翻开面前的素描本,在那枝满天星旁边写下这样两行话:
执着而坚忍,纯洁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