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边那家卖建材的商店门前,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玩具车遥控器,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熟练地操控着上面的方向按钮,玩具车在他面前灵活地弯来绕去,肉嘟嘟的小脸上展露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人看着打心眼里喜欢。
小男孩身旁的凳子上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年纪看起来不到三十,皮肤白净,五官偏淡,穿着长袖衬衫和牛仔裤,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马路对面,神色当中流露出担忧和不安。
女人名叫李梅,和老公吴兵是在外地打工时认识的,吴兵原来的老婆十几年前病死了,昨天晚上吴兵接了一个电话,说朋友找他有事就出去了,结果一整晚都没有回来,今天早上李梅打他手机也没人接,李梅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玩具车在平滑的水泥地上匀速行驶出一条笔直的轨迹,最后停在了一个人脚边,小男孩抬起头,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睛看向那双脚的主人,李梅也注意到了那名进店的女子,这是今天上午的第一位客人。
李梅见女子带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再看那双眼睛,仿佛跟冰一般,仅仅是被那双眼睛扫了一眼,李梅便感觉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脸上勉强露出笑容,问道:“要买点什么?”
“姐姐,你生病了吗?”
小男孩好奇地看着女子脸上戴的口罩,那双冰一般的眼睛看向小男孩时,通透澄澈,没有那种冷漠冰凉。
李梅将小男孩拉到身边,笑着赔礼道:“小孩子瞎说的,你别介意。”又低头对小男孩说,“快跟姐姐道歉。”
小男孩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了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
一个极淡的微笑在女子嘴角浮现,被口罩遮着,李梅看不见,但小男孩那双纯净明亮的眼睛却感觉到了,女子蹲下身,拿起脚边的玩具车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接过玩具车,笑着对女子说了一声“谢谢姐姐。”,女子跟他说了一声,“不客气。”冷冰冰的声音里潜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温柔,而那丝温柔也许来源于这世界上最后的一点血缘羁绊吧。
女子起身时咳嗽了几声,声音极低,那是一种极为压抑的咳嗽声,仿佛多年来忍受着极大的折磨和痛苦。
“姐姐,你没事吧?”小男孩问道。
女子道:“没事。”她看了一眼远处的马路,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就这样了。”她推着行李箱缓缓走向前方金色的朝阳,压抑的咳嗽声里夹杂着断续的喘气声,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咙,女子纤瘦的身子摔倒在地上,意识如秋天的落叶般缓缓下坠,又如飘渺的蝴蝶般飞上飞下,耳边回响着小男孩着急的声音,“姐姐晕倒了…”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清了。
加护病房外,沈洛白问医生道:“情况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说道:“病人已经是脑癌晚期,多处器官也出现衰竭,能不能熬过今晚还是个未知数。”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沈洛白接到周城的电话,在旅馆房间里发现了两具尸体,沈洛白啧了一声,还是来晚了一步。
南潇让Q查了莉娜大学毕业后的出行记录,发现她的毕业旅行选择了一个小城市,那个地方既没有旅游景点,也没有名胜古迹,经济文化发展水平也比较落后,南潇推测莉娜的亲生父母可能住在那里。
当时在福利院门口莉娜应该没有对王娟说实话,虽然莉娜当时只有四五岁,但已经具备一定的思维和认知能力,即便不知道自己住在哪个省哪个市,但总该知道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莉娜应该是害怕被送回去所以才撒谎说不知道,又或者是因为心理受到创伤导致记忆障碍让她自动屏蔽掉脑海中的记忆,之后,记忆慢慢复苏,想起了自己来自哪里。
当南潇把自己的推测告诉沈洛白后,沈洛白第一时间跟当地警方取得联系将嫌疑人照片发了过去。
当地警方在火车站走访询问时顺利找到了那名出租车司机,当时女子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司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照片上的女子,警方又将嫌疑人特征给那名司机说了一遍,说到女子性格冷漠这一点,司机印象深刻,之后,当地警方顺藤摸瓜查到了镇上,根据目击者提供的线索找到了被救护车送往市医院的女子。
沈洛白带人赶来时,女子已经做完手术转到了加护病房。
之后在旅馆发现的两具尸体,一具在楼上,一具在楼下,两名死者分别是老板娘杨红和李梅的老公吴兵,在旅馆附近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杨红的手机和两支针管。
从通讯记录来看,案发当晚九点半左右,凶手用杨红的手机给吴兵打了一个电话,等对方接通后便挂断了,之后又给吴兵发了一条短信,问他晚上过不过来,吴兵回她等会儿到。十分钟后,吴兵给杨红发来一条短信,说到了,杨红回他门没锁,进来后记得关门。
当天夜里,女子病情加重,尽管医生全力抢救,还是没能将人救回来。而在女子的左侧腰上,发现了一块胎记。
女子留下的那个黑色行李箱里,有两张身份证,一套病号服,一些针剂药丸,一瓶麻醉喷雾,两张身份证上的头像都不是女子,而女子的真名叫什么,无从知晓。
经过验尸,杨红和吴兵口鼻处有麻醉剂残留,脖子处有针孔,在针管里检测到了胰岛素残留,针管和手机上没有检测到嫌疑人指纹,案发当晚旅馆里只有女子一位客人,在行李里发现的针剂盒里还剩两支胰岛素,少了两支。
吴兵原本住在村里,后来在外面挣了钱到镇上买了房子还做起了建材生意,据警方从村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吴兵性情暴躁,对原来的老婆总是大呼小叫,怪她生不出儿子,还把一对双胞胎女儿偷偷送人了,他老婆知道后,一病不起,没过一年,人就没了。
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母亲报仇,也许,是为了自己,也许是厌恶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男人面前谄媚逢迎,而一切,随着女子的死,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