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半路时,李家族长便带着几名男子追了上来。他们跑得衣冠不整头发散乱,上气不接下气。李家老头哀求地道:“官爷,官爷们行行好,待小的问他几句话。”
柳芸冲徐捕头道:“让他们说说话,他跑不了。”
众人便停了下来,让李家人走向前。李家老头喘着粗气走到儿子跟前,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问:“生儿,这不是你干的吧?你说实话呀,若不是你,爹卖房卖田卖地倾家荡产也要想办法保下你来。”
李生看了他爹一眼,没有说话。但他那怨恨的眼神,将他爹最后的期待全部击碎。
李家老头心生绝望,他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你为何如此,啊,你居然为了一名女子,毁了自己毁了全家呀。家里人都是为你好呀……”
李生吼道:“为我好,为我好就应该知道我除了她,谁也不要。为我好,为我好就应该成全我,而不是折散我们。我恨你们,恨所有人……”
他爹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你自小已订了亲,如何成全你?退了人家,叫姑娘如何立足?”
李生边嚎边叫:“你们将我骗走,将她嫁人,她也变心了不跟我走,既然这样大家都不活了……”
柳芸听不下去了:“闭嘴,你不想活了自己寻处地了结就是,何苦拉上那么多人陪葬?她哪是变心了,她是无法嫁给你,被逼嫁了人还怀了孩子,她如何跟你走?她本就活得不由自己,你还取了她的性命,你就是个自私自利没担当的男人。”
李生睁大着眼睛:“她没对我说她怀有孩子了。”
柳芸没好气地道:“你给她机会说了吗?”
李生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他从外地回来后就得知表妹嫁了人,他悲伤不已,哭了一场又喝很多酒,他想来想去还是想要将表妹带走。于是,他便走到了余家村,正遇上回家的余七,问到了黄家的位置。
他寻到房前敲门,表妹前来开门,见是他便叫了声表哥,狗冲着他叫,黄家老头喝住了狗。本已睡下的黄家老夫妻见是自己儿媳的表哥,起床来热情招待,端茶倒水。
他骗黄家人是前来为表妹送家里的信,将表妹拉到院子里,悄悄对她说自己要将她带走,表妹拒绝了。他又是哀求又是威胁,表妹都不愿意,只劝他以后好好过日子,忘了她。
见被拒他怒火中烧,从地上捡起一把柴刀威胁着表妹。狗突然跳了起来冲他咬去,他反手就是一刀,狗被砍死在地。
表妹吓得往室里跑去,她丈夫看见妻子惊慌跑来,又看见表兄拿着带血的刀在后追,便上前阻拦。他见了她丈夫拼命护着表妹的样子,又是嫉妒又是难过又是仇恨。被人夺了所爱之人的仇恨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挥起了手里的刀一通乱砍。直到精疲力竭,他才扔下刀坐在地上,他看着室内躺着的四具尸体,才感觉到了害怕。
他怕从正门出去遇上人,他爬上了树四处张望没人才跳出了院墙,摔伤了腿。他回了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玉佩不知在何时掉了。
他对柳芸道:“若不是那块玉佩,你们一定不知道是我做的。”
柳芸冷笑:“你只要做下了这件事,你就跑不掉。灭门这样的案子,无非就是因仇、财、情之类引起。黄家此案在一一排除后就只可能为情,黄家儿媳出嫁前与谁有情,一查便知,你便是最大的嫌疑人。加之,你刚从外回家黄家就灭了门,你的腿还在案发第二日受了伤。拿下你,严刑拷打,不由你不招。”
李生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徐捕头暗想:若是由我来查,抓的就是余七,李生就跑脱了。以后遇上这样的案子还是要多想想,免得拿错人。
李家人眼睁睁看着李生被押走,他们再见之时,恐怕就是李生处以极刑之日了。
柳芸坐在小马车上,她心情沉重,为死去的五条人命和将要被处死的李生。她摸出了埙,吹了一首曲,曲声婉转哀怨,听者心生幽怨。
直到肖五道:“主人别吹了,曲子太过哀怨。”她才停了下来。
徐增寿与朱守林在马车上对棋,朱守林伸出手掌看了看,伤口果然开始结疤了。他想着找个机会听听她讲讲鬼故事,到底是不是那么让人害怕。
徐增寿伸了一下懒腰,他让侍卫将双马车与柳芸的小马车并列而驶,他冲柳芸扬声道:“柳同知今夜为我们做点菜喝酒。”
柳芸没心情做菜,她本若拒绝,转头透过窗口看见朱守林的手,她又沉默了。人家救她两次,伤了两次,自己做点菜有何不可?
但她又不想让徐增寿轻松如愿,便道:“徐大人,查案本是你的职责,我一直这样越殂代疱有些不好吧?”
“你待如何?”
“以后我做菜你们吃,你自己查案。”
徐增寿笑了:“本官给丁显写的推荐信算什么?”
“哈,丁显若中黄榜,得益最大的是朝庭。你的推荐信只是为朝庭出了一份力。”
徐增寿哭笑不得,指着她:“你,你……”
柳芸从小马车的窗口伸出手:“做菜,给银子。”
徐增寿摇头:“还是圣人说得好: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柳芸哼了声:“徐大人这话可就差矣,你别怪我以下犯上,贵府的女子可是比男子还能干。贵母是女中豪杰,能文能武,贵姐全是王妃,知书达礼,说不定贵府还会出更尊贵的女子呢。你怎么就敢说那句话?”
这话虽是犯上,但让徐增寿听了心情舒畅,他哈哈笑了:“这么说圣人说的也有不对的地方?”
“那是自然。”
徐增寿爽快答应:“行,以后你做菜,我付银子。”
柳芸笑着道:“这就对了,靠劳动致富最光荣。”
徐增寿指了指朱守林:“那他也要付银子。”
柳芸摇头:“朱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做菜不收他的银子。”
徐增寿点头:“这样也好,省得你……”
朱守林盯了他一眼,他笑笑闭了嘴。朱守林一直在心里想着柳芸刚才那句话,她说徐增寿家还要出更尊贵的女子。比王妃还尊贵是什么?他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