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盛阳?能听到我说话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阳的意识开始有了变化。他的听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似乎能够感觉的到有人一直在跟他说话,而后他被某个人(或某两个人)双手夹在腋下。他有点晕眩,世界开始向一边倾斜,但他发现自己靠在一种温暖而坚实的东西上,而不是倒在地上。
他的思想因心脏麻痹和身体的疼痛而眩晕。他的头砰砰直响,还在挣扎着呼吸。他感到有一只手在背上舒服地搓着圈,然后有某种金属的东西被灌进了他的嘴里,他本能的想到了前几天进入到他喉咙里的那根长管子,这让他不禁想要拒绝,但是后来他能感觉得到那不是,但他不知道是什么。因为他的眼皮始终没能坚持睁开。
而后,他感觉到自己躺在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垫子上。
他呼吸急促而短促,不想失去重新获得的那点控制力。然而,这次斗争让他彻底筋疲力尽。在路上(因为似乎有颠簸感),他觉得他的周围似乎笼罩着一片黑暗,他意识到好像有人在轻拍他的脸颊,也有人一直跟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那个人是谁呢?也许是胡帅领?是傅队?关伯?
等等……那声音……又或者是……
余铭?
盛阳因为这个想法而吃了一惊,但他不能肯定,因为他一直在有意识和无意识之间徘徊。
一阵微风吹过他的躯干,他微微颤抖着,但他并没有试图回到光明中去。相反的,他只想休息,这次,他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
而盛阳猜的并没有错。
跟在他身边,一直试图叫醒他的人,就是余铭。
当盛阳昏倒之后,章程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发现了地址。在此期间,每个人都在祈祷凶手不要中途返回,而当章程终于欢呼出那句令所有人期待的“发现了定位!”的话之后,所有人立刻便驱车前往了现场。
所有人立刻马不停蹄的去开车、提前呼叫救护车,而在所有人的脚步之后,有一个人不仅步履匆匆,而且还神色紧张,那就是傅强。因为他多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拨通了余铭的电话,告诉了他在盛阳身上发生的事。
“我只是希望他在抢救时,你能在他身边……”
傅强沉重的说。
所以当他们冲进盛阳昏倒的废弃的冷库时,余铭也赶到了现场。
而当余铭看到盛阳的样子时,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慌和震惊。
他看到盛阳倒在冷库的地板上,没有意识,他的头上和手上一片赤红,尤其是他的手,它血肉模糊,布满了滚烫的粘乎乎的血。在它们的覆盖下,那双手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原来的样貌。余铭的喉咙当时就哽住了。他不得不背过身去,用自己的后背承受着巨大的心疼。
在救护车里,余铭不停的叫盛阳的名字,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希望他能睁开眼看他一眼,但是直到盛阳被推进急救室,他也没能等到这一刻。
“盛阳有中度的脑震荡,他的心肺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还有他的手……”
不用傅强多说,余铭就已经观察到了他的儿子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
“他……会痊愈吗……”在急诊室门外,余铭声音颤抖。
“医生说了,心肺上的损伤需要慢慢修复,因为心肺功能一旦发生进行性的损害,就不可能完全治愈,而他的手……他们会切开筋膜进行减压,彻底的切除坏死组织还有一些可疑的坏死组织。如果组织缺损比较多,还会进行皮瓣修复……只要不感染,一切都好说。不过……也幸亏盛阳的解剖经验很丰富……”
傅强坐了下来,试图安慰余铭。
“因为手腕是人体的一个复杂部分,它的血管和肌腱离皮肤很近,盛阳知道如果位置选择错误,就很容易造成永久无法弥补的损伤,所以他并没有在关键的部位下太狠的手。”
而余铭却也只是苦笑了一下。“这还不够狠吗?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
“我也没有想到。”傅强接过他的话。“但是这确实是值得的。听过著名篮球教练约翰·伍登的一句话吗?——'是谁开局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谁赢得了比赛!',他为自己赢得了胜利。我以他为傲!”
这次,傅强毫不吝惜他的宽慰的笑容。
而后,余铭又简单问了一些有关这个案子的问题,问完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再晚一些的时候,因为散毒案还没有完成,傅强便在得知盛阳情况好转了之后先行离开了医院。临走前,他特意将盛阳未打开的余铭的信又重新交到了余铭的手里,他希望等到盛阳清醒后,余铭能够亲自交给他。
傅强走后,拿着那封还未拆开的信,余铭感受到了巨大的的情感波澜之后的漫长的余震。他深刻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大脑和思想里发生了永恒的变化。他看着盛阳,他平静的躺在那里打着点滴,双手缠着厚厚的绑带,发着高烧,呼吸依旧并不稳定……余铭感觉到了无助,感觉到了悲愤,同样,也感觉到了幸运……
余铭颤颤巍巍的抚摸了一下盛阳的消瘦的脸庞和他的额头。
他确实是幸运的。
因为盛阳活下来了。
如果这次傅强打给他的电话中只有一个噩耗,如果盛阳这次真的令他猝不及防的永远离开了……
余铭几乎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他的脸颊直接就感受到了从眼眶里滚落的湿润。
谢谢你,老天……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去弥补……
*
而在医院的另一边,胡帅领和凌子悦同样既精疲力尽,又倍感庆幸欣慰。
凌子悦靠在椅背上,她就像是被吓坏了的一般,始终搓着双手,魂不守舍,她时不时的向盛阳所在的病房张望。胡帅领递给她一块面包一杯牛奶,她就只是机械的就接了过来,她甚至还迷糊的试图将牛奶的吸管插进面包里。这不禁引来胡帅领一阵嘲笑。
“哎,你的面包已经用牛奶发酵过了!”
凌子悦这才反应了过来,她不自觉的就瞪了胡帅领一眼。
“对了,你告诉梁好盛阳没事了吗?”凌子悦喝了一口牛奶,问胡帅领。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是女生心细!”胡帅领拿起电话。他一边在拨号,一边还想顺带调侃一两句凌子悦,但是当他看到凌子悦的红肿还未褪去的双眼和她依旧坚持往盛阳病房望去的视线的时候,胡帅领却突然感觉到了某种不安。他暂停了拨号,他也收起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突然带着三分认真,三分玩笑的语气“随意”的咳嗽了两声,示意凌子悦回过头。
这个问题,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想问的她了——
“妹子。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我说错了,你也别介意……”
凌子悦奇怪的看向胡帅领。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家'小孩'了?”
面对胡帅领的直接,凌子悦几乎无法阻止自己的心跳加速。她几乎听见了自己呐喊的声音。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坚持直视着胡帅领的狐疑的双眼。她害怕她一旦红着脸扭过头,她立刻就会被胡帅领判定为心虚。
“没有。”凌子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不是在批判你。”胡帅领立刻解释,但他的语气也前所未有的认真。“妹子,我承认我之前是不喜欢你,但是我很感谢你对阿臻的照顾,而且我也能感觉得到你在越变越好,所以我才想提醒你,盛阳已经有女朋友了,他们的关系也很好。盛阳不会喜欢除了小好之外的其他女孩的……”
“我当然知道!”凌子悦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他。是你想的太多了!而且你一直在说我,但是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她心虚的转移了话题。
“我?”
“你不是也一直喜欢朱智臻吗?即使她有老公,你的心不是也一直没离开过她吗?”
“我和你不一样!”这下,胡帅领也立刻就感觉到了头皮开始发麻。“我从来没有做出任何越轨的事,况且她现在已经离婚了!”
“是啊,那我又做出任何越轨的事了吗?朱智臻是离婚了,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有自己的女朋友!”
话说完,凌子悦和胡帅领同时感到了尴尬。凌子悦的脸几乎变成了灰色,而胡帅领更是一时间被噎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对不起。”凌子悦轻声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咄咄逼人。
胡帅领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不料又被冷静下来的凌子悦先开了口。
“好吧,我也不是那么扭捏的人。”
凌子悦紧张的抿了下嘴唇,然后她紧紧的捏着她的面包,坦荡而直白的看向胡帅领,脸颊通红。
“我承认我对盛阳有种特殊的好奇。因为我身边都是些要么有钱、要么有权的自大狂,我没见过像他那么博学、单纯又有些……可爱的男人。但是!”她着重的强调了一下这个转折。“我也有自尊、懂自爱,所以我绝对不会介入到盛阳和梁好之间,我不会我更不会那么丢人的去死缠烂打的追求一个男人!”
凌子悦的眼神格外的坚定。而后,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嘲弄而又得意的微笑。
“所以胡帅领,现在真正该担忧的人是你!一个是你一直喜欢的人,一个是你现在喜欢的人,你到底会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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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你想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