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盛阳见到魏祖鸣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是一个如此年轻英俊的男人。
盛阳本来以为虽然梁好说他只有30岁,但是实际上他肯定是个已经秃了顶又或者满脸写满了‘过早衰老’的布满皱纹的男人,不然梁好没有理由不喜欢他,但是没有想到,魏祖鸣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绅士的气质——他如黑曜石般耀眼的双瞳中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眼神看似平静,却带有某种坚定的意志,气势逼人。
而再看看自己,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穿着甚至有些可爱的病号服,盛阳不禁有些心虚。“或许我应该装睡比较好。”盛阳有些后悔。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魏祖鸣。”见到盛阳,魏祖鸣倒是热情的伸出了手。
盛阳慌忙的伸出了一只手,而又忽然缩了回来,显得整个人十分混乱。“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握手。呃……很高兴认识你。”
“没有关系。”魏祖鸣很绅士的说。随后他从身后提出来了一个果篮。他本想将提来的果篮放在床头,此时却发现床头已经放满了梁好摆好的花花绿绿的造型的果盘。上面还用香蕉和猕猴桃摆出了一个椰子树。
“哦,这可真漂亮。”
“是我的创意。”梁好得意的说。
“果然有心。”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梁好将一块猕猴桃递给魏祖鸣。魏祖鸣摆了摆手。“其实我今天是来特意见一见盛阳的。”
盛阳一愣。“见我?”
“是的。”魏祖鸣笑着说道。“我想来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梁小姐在F市开会开到一半,就从F市又连夜飞了回来。”
梁好和盛阳的脸同时猛地脸一红。
“哦,你可真有意思,魏祖鸣,你特意来这里……”
“这只是个善意的玩笑。”魏祖鸣很适时的笑着接过了话。 “只是我开会的地方刚好在附近。”
“我就知道。”梁好说着,将几本书收拾起来,腾出一个位置让魏祖鸣坐下。魏祖鸣却一眼就看到了梁好手里拿着的科幻书。“哦,梁小姐,你喜欢看科幻吗?我也喜欢。我还喜欢看《最后和最先的人》和 《造星者》。”
魏祖鸣随意的说,而他还没有安稳的坐下来,一旁的盛阳忽然将话题接了过来。
“是奥拉夫・斯塔普雷顿的《最后和最先的人》和 《造星者》吗!”他清了清嗓子,激动的说。
“是的,”魏祖鸣笑着说。
“这两部这确实是奠基性的科幻经典!虽然是1930年代创作的两本预言性的作品,但是奥拉夫・斯塔普雷顿已经探索了深远的星空和遥远的未来!”
盛阳声音虽然还不能用力,却激动的说个不停。
“由专业哲学家写就的奇妙的、预言性的科幻作品,萌发了后来作品的所有想法,我认为每人的书架角落里都应该有一本翻烂的斯塔普雷顿平装书,只可惜竟然还有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奥拉夫・斯塔普雷顿是谁。这可真令人惋惜。”
“好吧,我也不知道奥拉夫・斯塔普雷顿。我只知道刘慈欣。”梁好心里默默的说。
“但是比起这两个,我还更喜欢格雷格·伊根的《炙热》。”——万万没想到,魏祖鸣竟然也一本正经的接过了盛阳的话题。
随后,就好像开始了一场小型辩论赛,盛阳和魏祖鸣竟然不停的说围着“科幻大师”的话题滔滔不绝的谈了起来,魏祖鸣有好几次想结束话题,但是盛阳却似乎很难找到能和他聊“科幻”话题的人,他激动的从他喜欢的科幻大师的风格、思路以及见识等各个方面进行了探讨——直到盛阳感觉到了不适,这场谈话才停止,而期间梁好竟然一句话也插不上。
“天啊,他们到底是怎么谈论起‘科幻’这个话题的?”直到魏祖鸣走后,梁好还是没有到底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刚刚我经历了一场科幻大赏?科幻辩论赛?”梁好只觉得又奇怪又好笑。
“或许你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送走了魏祖鸣,梁好一边将盛阳的靠背枕头放下来,让他休息会,一边直摇头:“或许我应该早点介绍他给你认识。这样我就不用在这里读这本可笑的书了。你们聊起来还比较有激情。”
“我倒觉得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盛阳的语气却突然非常肯定。
“为什么?可你们在科幻上面的话题非常广泛。”
“他可是想追求你的人。”盛阳轻声的嘟囔了一句。
“什么?”梁好一瞬间没有听清盛阳的话。
盛阳自己都被自己的话吓红了耳根——他迅速眨了眨眼睛,稍微掩饰了一下尴尬—— “呃,没有什么……我的意思是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的不是这一句……”
“呃,就是这一句。你没有听清……”盛阳胡乱的坚持。
“真的?”梁好怀疑。她很想接着追问下去,但是她又不想再像上次一样把气氛搞砸了,她便疑惑着,暂且把这个疑问给放到了一边。
随后,梁好将所有的一切都安顿好了,并再三叮嘱好了护士之后,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医院。
只是,即便梁好走后又过了两个小时,盛阳却还是一直没能睡着——因为他的内心还有太多没有办法解释的疑问:为什么自从知道魏祖鸣是追求梁好的人之后,他似乎就已经肯定了他和魏祖鸣是不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和他们之间具体相处情况无关?还有就是,为什么像魏祖鸣看起来那么完美的男人,梁好却没有接受,反而会对自己表白?
盛阳始终想不通。
***
在梁好的照顾下,盛阳康复的很快。胡帅领、朱智臻和张原野没事也经常性的来医院探望他,他们也会时不时开几句他和梁好的玩笑,盛阳每次都还是会脸红心跳。
半个月后,盛阳出院了。
而为了弥补在昏迷时候的遗憾,盛阳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妈妈从疗养院接回家住了一个星期。
于是出院的第二天,盛阳就来到了疗养院,将他的母亲——盛敏文接回了家。
“这是……我们的家?”
而刚一进到盛阳的公寓,盛敏文就停在了门口,不敢往里面走,似乎生怕冒犯了别人的领土。而她似乎早就忘了,为了给她治病,盛阳四年前就已经把他们的房子换成公寓了。
“呃,妈妈,这就是我们的家。”盛阳拉着盛敏文的手,然后慢慢的走到了房子里面。
盛敏文站在屋子中央,二层的复式公寓让她感到有些天旋地转,但是她却拒绝了盛阳的搀扶。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沙发,家居,书柜以及它们的位置,似乎要把它们全部都印刻进脑子里。待观察的够久了,她然后才缓缓的坐在了沙发上。
盛敏文端正的坐着,虽然她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枯瘦,但是她的五官却非常端正。盛阳很明显就是遗传了她的样貌。因为年过50岁,她的眼角留下了浅浅的鱼尾印迹,不过,她浓密油亮的短发却显示出她仍然充满活力。此外,她高高的鼻梁下的嘴唇经常有力地紧抿着,这个动作盛阳也经常下意识的会出现。总之单从外表上看,她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病人。
见盛敏文已经不再紧张,盛阳开心的向盛敏文介绍了他布置的书房以及里面的藏书——因为她妈妈非常喜欢看书,尤其是文学。
而后,盛阳便开始一边帮盛敏文收拾行李,一边开心的询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
盛敏文坐在沙发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盛阳帮她收拾行李,听着他说话。而后,她突然俯下了身子,捋顺了一下盛阳的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她的手缓缓的下移,摸了摸盛阳脖子处依旧绑着的绷带。
“我都不知道。”
“没事,不是大伤。”盛阳笑着说。
而盛敏文表情依旧紧绷着。盛阳能够感受的到那手指尖的颤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盛阳低着头说,不知道为何,他再也笑不出来,他始终不敢看盛敏文担忧的双眼。
随后的两天,一切还好,因为难得没有案子,相对比较轻松,盛阳便向傅强申请提前回家照顾盛敏文。他带他妈妈去吃了自助餐,还给他妈妈买了好几件入冬后的新衣服。但是到了第三天,当接到任务以后,盛阳的生活立刻变得一团乱。
这次重案组是帮助S市金星路分局处理一起男性被杀的案子。一个月内,先后有三名从事不良职业的男性被人用匕首捅伤至死。每个死者的尸体都被扔在了垃圾桶附近,一丝不挂,死后眼睛都被用胶带贴着,大睁着,而且凶手均在他们的后背上刻了一个狭长的“女”字,这令重案组感到不解:“明明死亡的都是男性?为什么刻的确是“女”字?”
接到求助后,重案组先后调查了酒吧,调查了KTV,甚至还和扫潢部门一起突击对整个老区的娱乐场所进行了清查和整顿,可惜收效甚微。
但是,办案成效不大还是其次,更令盛阳感到棘手的是在办理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不停的接到盛敏文的电话。
因为盛阳的脖子上还缠着纱布,所以盛敏文总是怀疑有人要伤害盛阳,不停的提醒他注意身边的人。而到了第五天,盛敏文再次出现幻觉,她又不停的打电话给盛阳,说她担心有蚊子和虫子进入到了她的身体里,因为她的皮肤出现蚁走感、虫爬感等异常感觉。折腾到第六天,盛阳没有办法,只能提前一天把盛敏文有送回到了疗养院。
看着盛敏文的单薄的身影走进疗养院,盛阳内心充满了矛盾和内疚。
“你说……会不会将来我也变成我妈妈这样?”
在回家的路上,盛阳面无表情的问开车送他回来的胡帅领。
胡帅领看了一眼盛阳:“不会。”他回复的很坚决。“你已经过了最危险的遗传时期了,你别没事自己吓自己。”
“不是,其实我还有五年才能算是勉强度过危险期。”盛阳看向胡帅领说。
“那也不会。五年,八年,十年,一辈子都不可能。”胡帅领依旧态度坚定。
而后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盛阳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昏暗的景物,胡帅领貌似在专心开车,但是他实际上还在暗中观察盛阳的表情。而就在差一个路口就快到盛阳公寓的时候,胡帅领和盛阳同时收到了梁好发邀约的信息。
「想来我们的老地点玩一会吗?」
盛阳有点不太想去。他还沉浸在他妈妈的事情中。而胡帅领看到短信后,他黝黑的脸上立刻浮现了满满的的笑容,好似终于逮住了一个好机会。“走,带你去散散心!”他看了眼旁边歪着头发呆的盛阳,而后他不由分说的,就把车又掉了个头,往他们经常一起聚的“蛇头酒吧”的方向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