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没想到会以这样的视角去看世界。
未及细想,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距离近得出奇,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来了。”是一个女孩,声音甜美,但有气无力,好像是故意在压着原本的音调。
我被迫随着什么缓慢移动,大概能推测出自己正处在一间屋子,窗外天还未明,光线昏暗,一股雨后的霉味笼罩在四周。
能见的视野十分怪异,粗略估算,大约离地一米左右。
正盘算着,骤然腾空,一阵的晃动左右摇摆,我似乎在漂浮着,然而随着摆动的幅度逐渐增大,眼前映入两只大大小脚,像孩子的脚,此刻正努力塞进地上的那双小皮鞋里。
鞋子很旧,还算干净,随之而来的巨手正在为鞋子打着精致小巧的蝴蝶结。
与脚一样,这手形状虽大,但皮肤细腻白净,指关节、甲床等细节无不透露着主人的稚嫩。
突然一声哨声,我连同一起被带飞出了门,大步流星的奔跑急停在了一条长长的洗漱池前,由于惯性,我被甩飞了出去,现在所处的高度,刚好能看见池子的边缘。
还未及得细看,突然整体拔高了一些,像是上个一个台阶,眼下顿时豁然开朗。
与之相对的是一面镜子的边缘,隐约的露出一个身影,双麻花的辫子,脸上看不清神色自若,一身洁白的裙子古朴得像个旧娃娃。
若非要找出什么特色,那便是胸前坠着一条用粗麻绳绑着的芯片,这唯一充满科技感的东西与这周围古朴的一切显得如此得格格不入。
我也分不清这是在梦境还是现实,又是一阵晃动,再次悬空起来,径直地撞上池子的边缘,那双巨型的大手再次映入眼帘,随着水龙头的水流出,一张脸,这动作,是……是在洗脸!?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间瞬间,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应该是我的核心芯片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自毁程序的爆炸下幸存了下来,并落到了这个小女孩的手里,而她又将我的芯片用绳子串了起来,当作配饰了。
正想着,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我只能看见对方得体的毛呢长裙,裙子半旧,随着步子有律动的摆动着。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小心地弯腰来,询问:“贝儿,她们又欺负你了是吗?”
女孩没有做声,伸出手来攥了攥她胸前挂着的芯片,我的视线也暗了两下。
我看不见她们的表情,只是奇怪的是,女孩的举动明显是惊慌与恐惧,可心率却平静极了,丝毫没有任何波动,像一汪幽静的海。
“贝儿,你放心,我会惩罚她们的。”女人语气坚定,充满怜惜,像是在贝儿的额头亲了一下,随后便离开了。
贝儿再次站回洗漱池子前,又洗了洗脸,然后踱步朝门外走去,缓慢且步履优雅,宛若一个富有极好教养的高贵公主。
从我的视角里她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最后像出了这栋房子,外面视野不算宽广,但光线很奇怪,不像阳光,但却很熟悉。
我们脚下是一条很旧的路,是由细小的石子儿铺成的,皮鞋走在上面发出的声响,让无人的道路显得没有那么荒芜。
又是一段较远的石子路,大概十分钟左右,我被她带进了一栋形状不怎么规则的大楼,楼很旧,款式是一栋用古老石头堆砌的小城堡。
再次经过一个又一个房间,穿过一条又一条过道,经过的地方都是悄然无声,外面的春风吹过,卷进来的风仍是冷的,让贝儿掏出手帕在上面打了个喷嚏。
有个未关严的窗子被吹的吱嘎作响,显得多了几分凄凉。
随后便听到嗡嗡嘈杂的人声,偶尔传来孩童的笑声,顷刻之前便进了门了,是一间宽大的房间,里头迎面而来的是四面的书架,它们贴在墙上。
由于我的视角有限,只能看见一些孩子们在玩耍,离得稍远些的能看见他们的脸,七八岁的模样,洋溢着青涩与懵懂,这一刻让我想起了阿若。
贝儿进来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里骤然被静了音,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仿佛都能听见的一清二楚,剩下的只有起伏的呼吸声和贝儿皮鞋的发出的脚步声。
很快,贝儿便在一个支着画板的桌子前停了下来,画板上钉着一副未完成的画,线条流畅,色彩和谐,远远看上去美得像仙境。
由于我自己也学过一阵子的绘画,所以可以看得出她的技术很高,纯熟之余却又有些与之不相符的稚嫩,刻意但并不突兀。
她似乎在有意隐藏着自己的真正的绘画技术,藏得不算太好,有些漫不经心,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也够用了,众人看了这画儿,或许只会认为她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小神童,而不会注意她握笔的手,已经超出她实际年龄的两倍了。
显然这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而然我想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不止我一个,那些我看不见表情的孩子们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因为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们在发抖,恐惧从他们身上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来。
很快一声声抽泣的声音逐渐从人群里蔓延开来,贝儿似乎有些烦躁,她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只几秒钟,便将那幅画儿撕了个粉碎,便随着这一举动,空气中的躁动瞬间又平复了下来,一切又回到了平静。
就这样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餐结束,贝儿很快就上床睡觉了,她似乎格外的疲倦,或许只有在她睡着之后人们才会对她放下戒备。
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个小女孩有这么大的畏惧感,当然,我显然没有什么资格去说这种话,毕竟我也有一个让我感到被压制的小姑娘,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四下看了看,心里默默庆幸阿若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