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明一上数学课就想跟着贾轻羽唱这首《都选C》。
看着数学老师走进教室,放下教案。他全身的寒毛都已经直竖了起来。
同时他还感觉嘴里的唾液腺、胃里的壁细胞都立即开始分泌了。
“今天我们讲‘充分条件’与‘必要条件’。”陈启明知道这位数学老师喜欢将板书与多媒体结合在一起,进行全方位的立体教学——翻一页幻灯,同时在黑板上飞快写下两行板书。
这让陈启明有种观看近景魔术的眩晕感。
“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
初中语文老师教过的道理,高中的数学老师可能只是假装不知道。
“中学数学中的许多命题可以写成——‘若br /,则q’,或者‘如果br /,那么q’的形式。其中br /称为命题的条件,q称为命题的结论……”
陈启明周身不畅的原因就在于此。
“接下来请思考——若平行四边形的对角线互相垂直,则这个平行四边形是菱形,这个命题是真命题还是假命题?”
“……”
“对!真命题。如果‘若br /,则q’是真命题,那么br /是q的充分条件,q是br /的必要条件……”
真是不顺眼的课怎么看都不顺眼!
陈启明一心要找茬。
直接说a成立则b一定成立,代表a是b的充分条件不行吗?!br /和q这两个字母长得怎么就那么招数学家喜欢呢?【生活在东德时期患有躁狂抑郁症的数学家康托尔最先证明了自然数的子集与自然数集是一一对应的,但他也发现包含十进制的实数集其实是一个更大的无穷集合,他就此提出了一个纠缠数学家的问题:是否存在一个比自然数集大但比连续统小的实数集?因为他证明了自然数集等价于有理数集却小于实数集——由此数学家们承认数学本身就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数学的终极基础和终极意义无人能懂,最高明的数学家甚至连终极答案的方向也是模糊的。希尔伯特认为:存在一个有限集,能将无限多个方程分开,但我们却不能实际构建这个有限集……罗素说:我像人们需要宗教信仰一样渴望数学的确定性,但我发现许多证明和逻辑却完全错误的。我的老师只希望我欣然接受,而我经过20年左右的艰辛工作后才得出自己的结论——对于增加数学确定性这一工作,我无能为力。最后他们认可了库特尔·哥德尔提出的那个著名的不完备定理:任何数学逻辑系统里都存在逻辑无法证明的真命题。所以真假命题本身就是脱离逻辑而存在的。】
“……命题1中给出了‘四边形是平行四边形’的一个必要条件,这样的必要条件是唯一的吗?如果不唯一,你能给出‘四边形是平行四边形’的几个其他必要条件吗?!”
怎么刚讲的是充分条件,一下没注意就跳到了必要条件了?!这教学进度的宗旨就是让人跟不上是吗?!
陈启明根本拉不住自己吐槽及批判的心。
他内心甚至笃定数学课的设置宗旨就是为了教训教训处于叛逆期的青少年。
“讲了这么多其实内容很简单。让我们结合几个练习来巩固一下……证明:如图,梯形ABCD为等腰梯形的充要条件为AC=BD。”
陈启明看到周围同学低下头开始解题。
但他只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
因为他觉得数学关于逻辑的解释就是你记住它的逻辑,不管这种逻辑符不符合“果壳的宇宙现实”【霍金在《果壳的宇宙》中提到,哥德尔不确定性原理证明了存在任何一族规则或步骤不能解决的问题,它立下了数学的基本极限,说明数学并不是一个基于单一逻辑基础的协调而完备的系统。】
“……”
陈启明此时并不知道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颁给的正是用纠缠光子进行实验,证伪贝尔不等式和开创量子信息科学的三位物理学家,客观上这与他没多少时间【也不被允许】看电视和玩手机有关。
但这次获奖的实验内容间接印证了“哥德尔不完备定理、海森堡测不准原理”就是科学局限性的核心。
总之不确定性天然存在,不管你发现了何种公理、何种定理,一定存在这样一种逻辑一致的共生体系,使得同一个命题在其中一个体系为真,而在另一个体系为假【暂且称之为“疏而不漏定律”,详情请关注本人另一部待更新作品《阴阳为碳》】。
“请大家翻开《名师导学与智能训练》的课堂强化训练……”
陈启明借着翻书的机会瞧了瞧顾烨然。
她此刻眉如初月、唇角上扬,一副端庄宁和、似笑非笑的佛家面相。
除了《红楼梦》里描写过的“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情态,她脸上还有着“和光同尘”、“随缘见喜”、“守正居奇”的神秘的微笑。
你很难想象像她这种正义感爆棚【颜值即正义】的人,能展现普度众生的大慈悲气质,并且毫无违和感。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这显然是不符合“长得越美、脾气越差”的尘世定律的。
不过陈启明“福至心灵”的意识到,有一种游离于自然法则之外的尘世定律【可能就是他尚未get的“疏而不漏定律”】在起作用。
终于捱到了下课。
学海无涯苦作舟。
陈启明觉得顾烨然就是他触礁摆烂坠入无涯学海海底,无法呼吸状态下唯一的氧气来源。
尽管她的生物学意义与自己遇见的众人并无一丝不同,但那感觉正如:
加减乘除虽不过如此,但却有了欧拉恒等式;
哆来咪发虽不过如此,但却有了《梁祝》小提琴协奏曲;
油盐酱醋和酸甜苦辣虽不过如此,但却有了满汉全席、法式大餐、地中海饮食、那不勒斯披萨、日本料理……
提到吃的,陈启明更觉饥肠辘辘【当然这也跟数学课的条件反射有关系】。
不过好在到了晚饭时间。
他要回母亲打理的餐馆吃饭。
餐馆是母亲、于阿姨和于阿姨的一位表妹共同经营的。
这个时间点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餐饮高峰,餐馆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母亲和于阿姨的表妹正忙着为将要到来晚高峰备菜。
今天陈启明吃的是刚出锅的鲜肉莲藕锅贴,虽然简单,但能看得出母亲的用心。
这也是他最爱的美食之一。
餐馆的墙角挂着一台14寸的老式显像管电视机。
晚餐的这二十几分钟时间是陈启明每天唯一能一睹电视节目的机会。
不过节目大多是“随缘见喜”,电视里播什么他就看什么。
如果恰好没有客人,他就能拿遥控器换个自己喜欢的台。他最喜欢怀旧剧场的电视剧《笑傲江湖》。
尽管这些日子自己只能一段一段的看些跳跃性极大的剧情片段,但他还是被不连续片段里令狐大侠的侠肝义胆和铁骨柔情打动了。
可惜今天有人在,又没法跟进剧情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
电视里正播出的是一个他没见过的科教节目【连陈启明都惊讶会在餐馆看见这么匪夷所思的节目】。
里面说——
考古学家发现,地球上的生物每隔2600万年就会灭绝一次。
据此一位名叫查理·穆勒的天体物理学家认为存在一颗传说中的nemesis——“复仇星”,它以2600万年的时间间隔周期性袭扰太阳。
它的其中一次出现【大约6500万年前】是小行星撞击地球、造成恐龙灭绝的直接原因。
而它之所以一直没被人类发现,是因为其极低的亮度【可能与观测的技术壁垒有关】和极长、极为诡异的运行轨道。
不过查理·穆勒坚信nemesis的存在——“即使是‘大海捞针’,找到它也只是时间问题,甚至当你看到它的那一刻,你也会恍然大悟、甚至一眼认出它——”
“大海捞针……复仇星……”
陈启明觉得这并不靠谱,甚至有些危言耸听,就好像为了能使水星的运行轨道准确的符合万有引力定律,科学家们硬生生假想出来一颗“祝融星”一样。
他收拾完餐具回去上晚自习。
来到教室,发现同学们围作一团。
大家似乎在全神贯注的观看什么东西。
人群中忽然有人鼓掌、喝彩。
他十分好奇。
从人群的缝隙向里面望去,原来大家盯着的是嘉有钱课桌上一个摩托车头盔形状的物体。
陈启明远远的看见马力足踩在他自己的课桌上观望,赶紧跑过去问:“什么情况?!”
马力足俯下身来跟他说:“智能机器人!嘉有钱的叔叔在human-roboting公司工作,这给他带回来的最新款人脑仿生机器人!”
陈启明一脸疑惑:“人脑仿生机器人?”
马力足说声“上来”,拉陈启明站上课桌说,“快看!”
陈启明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对面人群中的顾烨然。
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按照微表情心理学的刻板印象,那是典型的防御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