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荼已经转过身去不想理会韩钰了，韩钰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说的话在面对柠荼之后都会被打碎，最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沟通方式，不过好不容易有了沟通的希望，他可不想立马就放弃了，赶紧继续着自己这个停顿说道：“因为青空这个游戏角色很特别，对吗？”
“不是。”
“那就是青鸟很特别，对吧？”韩钰再次提问，可他不想这么做的，他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把一个慌乱无措想要逃跑的猎物逼向角落，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和对方不是在玩追逐游戏呢？韩钰有些焦灼了，他看着柠荼的背影，半天想不出来要怎么结束这样的交流模式了，咬着嘴唇站在原地，眼睛看向了地面。
今天的晚风，有点凉，他活动着肩膀，决定以“你冷不冷”为开头重新开始对话的，可是手在落上对方肩膀之前的那一刹那就停顿了下来，他注意到了对方的肩膀正在颤抖着。
韩钰转到了柠荼面前来，果然如他所料的，他不该随便窥伺对方的心理来拉进距离的，你看人家眼泪都落下来了。
“为什么他都不好好珍惜的，那些账号卡，那些游戏角色……都是我和他所有的决定，所有美好的回忆了……”
韩钰完全拿不出之前在吊桥前将柠荼一把拉进怀里的勇气了，因为这次追赶着将人逼上绝路的人是他自己，他的手变得无处安放了，最后还是挡在了自己的嘴前，一片混乱的思绪里他已经切断了控制语言能力的神经一样，潜意识再次脱口而出了：“他，说的是百里墨湘吗？因为他把那些你珍视的游戏角色和记忆交给了我们，额，当然，我是偷来的，我向你道歉。姐姐，游戏角色是他的，你没办法强制他做你想让他做的事情，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重视你们的回忆啊，而且……”
说到一半，韩钰停了下来，他几乎要把洛克对惠洛的喜欢当成是自己对面前的人那份独特的感情了，但不是这样吗？他悬崖勒马，打断了原本的思路，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抽离出了自己，而后才继续说：“而且你们的回忆本身不也是你写进文案里的故事吗？大家都会知道的，只是那些感情，对象改变了而已，不要把梦里的故事带进现实啊。就比如说，夏晴说他很喜欢青鸟的时候，也并不是说他喜欢你啊，对吧？”
“噗……夏医生不会喜欢我的。”
“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以前好像在H市待过一段时间，为了找百里墨湘，不过那时候的记忆变得很模糊，反倒是梦变得特别清楚，好像也就是那时候青空离开青鸟了，与其说是百里墨湘把游戏角色送出去，倒不如说是角色选择了玩家，要是会喜欢青鸟，他才不会离开呢。”柠荼擦着眼泪，笑容之间带着疲惫，但并没有虚伪，明朗得就像刚刚没有哭过一样。
韩钰在心底里松了口气，手也从嘴巴上移开了，似乎柠荼一谈起梦里的故事就会变得格外幸福，什么都忘了，笑起来的时候虽然和夏晴一样不那么对称，可是起初那种怪怪的感觉如今都被“特别”这个创口贴挡得严严实实，剩下一个完美的极具感染力的笑……
“那我呢？我要是说我喜欢你呢？”
这种感染力让善于交际的人忘记了语言，让善于掌控的人忘记了摇杆，让聪明的人开始愚蠢，让怯懦的人变得勇敢。韩钰的心里似乎住下了一只小猫，它正在用尾巴轻轻地在自己的心底里挠着痒痒，心里的期待被无限地放大，像是路灯一样开始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仿佛再刺眼都会被解读成了柔光，如果一定要让他在自己的书里描述这种感觉的话，读者多半都会以为他疯掉了吧。
“洛克一直是好弟弟啊，只是看着不太稳重成熟，但很靠谱的，惠洛应该也很喜欢他吧。”柠荼回答着，是喜欢，只是主语不能满足韩钰的期待了。
晚风有点凉，把韩钰吹醒了，他提醒着柠荼先找纸巾擦擦眼泪，而后带着膨胀被遏制住的期待再次问道：“姐姐呢？有想过谈恋爱吗？”他当然也想给人擦擦眼泪的，只是他的口袋里除了香烟就是打火机。
“如果墨墨和我走不到那一步，我就不准备谈恋爱了。”柠荼摇了摇头，一边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找了纸巾擦脸，一边说着。
韩钰的牙齿暗暗摩擦了几下，他知道那份期待已经被绝望勒住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和柠荼并肩继续向公车站走，还是说了一句：“为什么非要是百里墨湘？”
“我知道，我病了，一种没办法从梦里醒过来的病。”柠荼似乎有点如释重负地看着前方的路，“我总在回避和逃跑，还要在梦里自命不凡，这样的我，还是不要去耽误别人了。”
还是不要去耽误别人了……
耽误别人……
柠荼的话似乎在此刻变成了回音，韩钰张着嘴想要再次组织自己的语言时却已经把想好的语言再次打碎了，这次脱口而出的话是：“我也不想耽误别人的。”
“滴——”
一辆轿车按着喇叭飞驰而过，柠荼正在将擦过脸的纸巾叠起来，可是一阵噪音让她有点恍神，纸巾也掉在了地上。她没听清对方说什么，但是出于素质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纸巾，问道：“什么？”
“啊，没什么。”
“那我以后就找百里墨湘多沟通沟通去？”韩钰的嘴角再次浮现起了笑容揶揄道，是柠荼在刚开始遇见韩钰的时候就经常看见的，看起来就很不正经的那种笑容，那种柠荼一看就知道是假笑的笑容。
“不用了，他都知道的，我也不是死抓着他不放的。一个人也挺好的，就像现在这样。”柠荼没有在意，而是将那张已经揉作一团的纸巾紧紧地攥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