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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因风

株雪 晏谨子慬 1869 2024-07-07 11:12

  “青山——”远远的,姚敬雪便喊起来。

  应青山抬手,不紧不慢地倒下温热的酒:“喊什么,又跑不了。”

  自然是跑不了,姚敬雪瞥了瞥应青山拖在地上的裳摆,哼了一声:“这里有个人惯爱说丧气话!”旋即又笑开:“今天带了什么好酒?”

  “没有好酒,只有家醅。”待姚敬雪到石板桌前边坐好,应青山递上恰好盈杯的酒,对着那个孩子气的家伙微微一挑唇角,“怠慢了。”

  天很凉了。

  姚敬雪端起白瓷碗一饮而尽:“原来是青山酿的酒,难怪比村头大爷的好上许多!”

  酒还暖着。

  “你这一口闷下去,能品出几点味道来?”话说得平静,却没淡了嘴角的浅笑。

  姚敬雪等不及应青山将瓷碗添满,拿过酒坛一阵猛饮,罢了,还要一抹嘴角:“好酒,自然要大口喝才有味道。”

  “急得很。”

  “急——又如何?”姚敬雪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晃着酒坛。

  人生在世聚少离多,不急,如何能赶得上相聚?

  索性把品酒的时间去了,换点知心话听听。

  可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姚敬雪又灌了一口酒:“你总爱给这些瓶瓶罐罐陈酒新茶起名字,不知道这酒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姚郎都给它祈了这个福,怎么会没有呢?”应青山笑道,目光不自然地移开,兜了个圈子,又晃到酒坛上,“绿水。”

  “绿——水?”书卷气倒是有几分,然而……

  “少了青山惯有的清高孤傲。”姚敬雪眯着眼。

  应青山手上依旧是不紧不慢,理过了碗筷,打开餐匣给姚敬雪添了菜,才缓缓道:“绿水本无忧……”

  “啧,行了行了,我就知道,”姚敬雪打断他,手支着额头笑,“引经据典,文绉绉的。”

  应青山笑着呵了气——你知道,又偏要我说,还不让我说完。

  偏要插话,还挡着眼睛,不让我看。

  清酒小菜,一人豪饮,一人浅笑。

  忽然惊觉一切如常,两人心里都是一空。

  “走了!”姚敬雪已经干了三坛酒,伸个懒腰,起了身,“明儿见。”

  明儿见。

  “今天……这么急。”应青山轻轻搁了箸。

  “早?不是一个时间吗?”姚敬雪指着天边刚冒尖的月牙,“月亮都起来了。”

  “起来了,太阳还没落下就起来了。”应青山语气似无起伏,“和你一样的急性子。”

  就和昨日一样的。

  心里数了十九个点,应青山收起余光抬起头——往常数到这个数,恰好能看见姚敬雪的背影一晃儿落下去——下了那个坡了。

  然而今天出乎意料地看见了姚敬雪匆匆转身略带慌张的模样,应青山的笑也难得的清晰了。

  到底是不一样。

  /

  “早说了别去别去!如果换了我,我当然不去!”姚敬雪在他屋里气冲冲地踱步,“明知道最后都要请降,凌将军都要打到他们老家去了都被逼着求和,你去有什么用?”

  “这下好了,落了一双废腿!我看,他就是借着打仗排……”

  应青山赶忙拉住他:“说什么胡话!吼这么大声不划拉嗓子!生怕隔墙没有耳!”

  声音落下,二人都静了会儿,姚敬雪先笑起来,拍着他的肩,直道原来咱俩想的都一样。

  咱俩,想的都一样。

  若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早已心知肚明,便是一句不提也是无妨的。

  就当作和往常一样的——

  或许哪个明儿,还能见。

  这是第几个明儿了。

  /

  日头升起来了,城里换了衣裳。

  今天的市井静了很多。

  遇见这么乖顺的百姓,官兵似乎也没有了耀武扬威的兴致。

  一切都显得很安宁。

  应青山合上眼睛之前,还在遗憾没能再见知己。

  /

  “你这酒半点劲都没有。”那天姚敬雪拼了命似的灌着酒。

  应青山仍旧不紧不慢:“若是醉人,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不是什么大事,耽误了也无妨。”

  应青山相当清楚。

  他若不降,绝不可能回来;他若降了,也绝不会再回来。

  像是酒过三巡,他飘忽起来,恍惚着看到很早以前的事情。

  “总有一日,不用再求和了。”

  这绿水,当真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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