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微凉。
她走进常去的那家小吃店,收了雨伞,熟练地放在门边。一如既往地,她点了一碗扁肉。
小吃店里,那个小伙子照旧给她舀了一满碗热气腾腾的扁肉,照旧把扁肉轻轻地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摆上筷勺。
她照旧说:“谢谢。”
他照旧微笑着说不用,随后回到店面后边,翻开一本书。
店里跟没下雨似的。
这店来得多了,她便从店家和客人的唠嗑中听到些消息。
比如那小伙子今年十九,去年高考。小伙子平时读得勤奋,可惜高考时没发挥好,落了个二本尾巴,险些要去读大专。
虽然说本科专科各有其侧重,可毕竟入学成绩摆在那,小城市里少有瞧得上专科的人。店家抱着那报志愿的什么书,问了好些专家,填了表,结果一出——考上了。
上的是个“三本”。
原来这地方早些年就把二本、三本合并了,小伙子考上的,正是一所学费一年两万起的民办大学。
这下店家傻了眼,小伙子也知道家里为难,于是退了学,索性来店里帮忙,不过小伙子也是倔,一边帮着忙,一边读着书,盼着今年再考一次。
她没去了解过复读。她高考后,直接去读了民办,毕业以后回老家嫁了人,找了工作,做个小职员。
无论大学上不上,生活总是要继续。
但她对于那个小伙子终归是佩服的。
想着,她拿出手机看了时间。
明天,就高考了吧?
这天,丈夫刚下班就兴冲冲地进了厨房:“嘿,老婆,你不去平常那家扁肉店吃东西吗?”因为那家小吃店主打扁肉,丈夫便这么喊着那家店。
“怎么了?你都踏进家门了,还要出去吃?”她奇怪地看着丈夫兴奋的样子,“你不是不爱吃扁肉吗?”平常她去扁肉店,都是因为丈夫和孩子那顿不在家里吃,自己也没了做饭的兴致。
“那店家的儿子收到通知书了,听说还是什么一流学校,他爹高兴得很,今天全场免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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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非要离开这个地方。
并不是因为这地方不好,相反,它太好了。
好到一个班能有十来个家里带矿的。
有矿不是问题,比方说那几个学风端正、个性贤良的人就没有问题。
问题是那几个考得不好的。
我不清楚他们成绩差是不是源头,但我成绩好肯定不是。
天知道看考场前我祈祷了多少遍千万别跟他们分一考场,然而。
传答案?请问我现在举报来得及吗?
很明显,我并不知道该去哪举报,但我知道这事儿肯定不能答应。
大哥,你仔细回想,我平常是自己给你传的答案吗?难道不是你抢过去的吗?
我被威胁了,可恨的是,我被这威胁震慑住了。
对,就那句“你别妨碍我们,否则你全家都别想好过”,堵住了我的嘴。
他俩一个坐我前边一个坐我后边,腿抖得震天响。
抱歉,那位举手报告前桌抖腿的学姐,我在此对于我之前的无知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并且想问一问你那个听劝的前桌在哪里能领到。
一句话,答案没传,我也没考好。
大概应该说“幸好”?那两个家伙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呃,换个词吧,出国了。
至少一直到一年以后,我家人都过得还行,除了为我的成绩失望悲伤。
但是,在这个八月!我!又活过来了!
直到拿上通知书,我的心才定下来,感谢国家、感谢社会、感谢我的父母!
尽管我也很激动,但在看到老爹跳得跟个表情包似的的时候,我还是故作深沉:“爹,小心腰。”
现在我坐在宽敞明亮的图书馆里,对着电脑挤着人生第一篇活动策划,却还在考虑要不要举家搬迁。
说多了都是泪,有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介意他给别人留下了多大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