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婵在离开东都城之前去求见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原本以为她是来道别的,便见了她。
申屠婵打扮的十分正式,墨绿的圆领袍子,头戴金冠,着了妆容。
太皇太后等她行完礼笑着道:“不常见你穿的这样正式,这样一穿倒是挺精神。”
申屠婵笑了笑道:“多谢太皇太后夸赞,臣女今日是来向您拜别的。”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给她赐了座,她今日应该心情不错,还给申屠婵看了茶。
笑道:“哀家倒是挺喜欢你的,这么多年,难得遇到个这么厉害的小姑娘,不过你总是站在哀家的对面,又极难对付,这一点哀家不喜欢,所以,便也不留你了。”
申屠婵十分规矩的笑道:“太皇太后纵观全局,臣女这等微末功夫哪里算是厉害,只是臣女今日过来,确实有一件事情请求您。”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淡了些,她可一点也没忘记,上次申屠婵‘请求’她做了什么,只是最终最大的得益人是她,申屠婵又要离开大周,眼不见心不烦,结果现在申屠婵又要‘请求’她。
申屠婵像是没看见她脸上僵硬的笑:“太后娘娘年轻,如今又怀着秦家的血脉,听秦公子说您有将这血脉将来抱回秦家的打算?”
太皇太后含笑看着她,申屠婵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果然,申屠婵并不在意她不说话,笑着道:“娘娘,太安独自在这里已经够可怜了,您作为长辈,总要怜惜她一点,先帝逝世的有些突然,但还是留了份遗诏呢。”
宇文极死的突然,怎么可能会有狗屁遗诏,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已经褪了干净,变成冷,她勾了勾唇角讽刺道:“皇帝有遗诏哀家怎么不知道?申屠小姐,饭可以乱吃,遗诏之事可不能乱说。”
申屠婵眼睛一眨不眨,态度依旧恭敬,含笑道:“陛下在典仪上受伤,咱们不知他伤的如何,太医自是知道,陛下自知时日无多,给娇妻幼子留个保障有什么不对,您说呢?娘娘?”
这话放在寻常人家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宇文极和太安公主两人的关系可并不怎么样,甚至宇文极根本不知道太安公主有了身孕。
太皇太后知道真相,但是朝臣们不知道,宗亲们也不知道。
现在宗亲们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太安公主的肚子,等着她诞下男胎,不能让秦家捏着宇文濯一家独大,太皇太后根本不能再动手对付太安公主。
申屠婵却在此时说出诛心之言,太皇太后冷声道:“没有人能证明那遗诏是真的。”
申屠婵低头笑了笑,似乎觉得太皇太后天真,抬起头才道:“娘娘,您当我们来了大周以后没有一个盟友吗?”
太皇太后一愣,申屠婵继续道:“当时我设计杀瑞王妃您还记得吗?”
她笑中带着深意,明显在指瑞王就是她的盟友。
太皇太后突然明白过来了,申屠婵所说的宇文极留下的那份诏书上写的一定是太安公主若是诞下男胎,由瑞王爷摄政。
这份遗诏一定在太安公主手里,所以为了那一丝丝希望,瑞王都会保全太安公主和这个孩子,然后期盼着等待着秦家逼迫太安公主,只要太安公主将遗诏公开,秦家就不得不从。
就算这个孩子是秦隽的,到了那时,太安公主和瑞王联手,有瑞王那个老匹夫在,她又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女眷,秦家依然是臣。
但是这不是申屠婵一个人说的算呢,太皇太后冷笑道:“太安肚子里或许是个公主。”
申屠婵貌似恍然大悟,笑道:“您瞧我这记性,只顾着防着您,却忘了说明白。”
她说话坦诚的叫人心中恼怒,太皇太后瞪着她不说话。
申屠婵自顾自的道:“先皇不是傻子,自是也想到这个可能的,所以他留了两份遗诏,另一份是若生了公主,这公主就诏秦家的嫡出子弟做驸马。”
宇文极是傻子,精的是她申屠婵。
太皇太后忍无可忍,怒喝道:“荒谬!”
太安公主生的便是秦家嫡系秦隽的血脉,还要嫁给嫡出血脉,秦隽尚未成婚也无子嗣,但是其他房头有啊,秦书意的哥哥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若是将来太安公主的女儿嫁给他,真的如此,这就是乱伦。
太皇太后气的双手攥拳,浑身发抖,申屠婵就是在诛心,如果太安公主生了女儿,那就端看谁狠得下心。
她若是容忍不了就只能杀掉这个公主,申屠婵赌的就是她不敢,就看是秦隽能容忍她杀掉自己的女儿,还是太安公主不忍心女儿嫁给自己的堂兄。
秦隽是里面最受折磨的人。
太皇太后毫不犹豫的觉得太安公主可以狠得下心,能跟申屠婵走的近,走一路的人,就不可能会有心软这种病。
太安公主什么都不做,秦隽就会跳出来先反抗她。
她气的哆嗦,申屠婵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提醒道:“娘娘,这两张遗诏可以用不见天日的。”
太皇太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申屠婵起身望着她,这样不用仰望着秦太后,甚至是平视着她道:“秦隽答应太安,无论生男生女,都在宫中长大,将来大些了过继给他,全当为了图谋兵权了,娘娘觉得如何?”
皇子皇女过继到臣子之家,听着就荒谬,可是孩子是遗腹子,宇文濯又不是太安公主亲生的,太安公主若是做主将这个孩子等到八九岁过继给秦家,宇文濯也还没长大,只要太皇太后松口,这件事就不难办到。
秦家的血脉仍旧是秦家的,太安公主也只是个享受富贵清闲的太后,在后宫安安心心养育咏骊公主,不会跟她争权夺势,不会跟她争夺宇文濯。
秦隽和她旧情未断,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天下太平,申屠婵的算盘打的太精了,这是在太安公主的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这样太安公主都活不下来那可真是倒霉到了极致,可是自己看她一点也不倒霉,除了这些警告她和秦家的东西,太安公主还有秦隽这个免死金牌呢。
太皇太后一辈子被申屠婵逼迫了两次,一次是杀宇文极,一次是不能为难太安公主,纵然这两次都没对她和秦家的利益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作为上位者,被这样压制,她多少心中愤懑,生出厌恶,哧笑的看着申屠婵道:“镇北侯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竟然能教出你这种妖怪?还是说镇北侯夫妇从小将你养在毒蛇窝里!”
这话已经算是十分难听的辱骂了。
申屠婵目光冷冷的盯着太皇太后,但是唇角还勾着,这是十分诡异的表情,像是冬日里盛开桃花,桃花却被吹落在冰面上。
这些人斗不过她,无法击败她利用她时,都会攻击她的身世,攻击她已故的父母,就像是疯狗一样开始胡乱攀扯,背地里说她是孤女,没心没肺,是尚未开化的蛮女。
太皇太后看的心中毛毛的,但还是冷冷回望着申屠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