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曾有一个凄婉的世界
出院后的张毅得到了很好的恢复,一方面是因为张天的照顾,一方面是他记忆恢复,心结终于打开的缘故。
踏着青草馨香,缓缓移步在美丽的小路上。亦如当初,与她相伴的每一个瞬间。
任高楼大厦不厌其烦的崛起,任飞车时光毫不留情的急速奔驰。
那迟缓的记忆,渐渐跟上了指尖的节奏,在这美好的季节不停的流淌,喘息,吟唱。
此刻的心情,依然很是纠结。他不知,这一生该怎样弥留才算不上遗憾,他应该怎样选择才可以让幸福圆满。
那些悲伤与欢乐的曾经,那些惆怅与迷惘的过去……
风中掠过一朵小花,轻轻抬指一夹,残花落泪,轻声哀叹。
想要留住的,从来都不会被留住,不想留住的,还是强行的来了。
这一生,毕竟可哀可叹,可如此之多的遗憾,不舍,留恋乃至抓狂,我又能如何?
那些浅浅的回忆,又会在什么时候,哪个片刻,消散的不见了踪影?
工作可以暂时停下来了,张天,石敏和女儿,陪张毅尽情畅游在蓝天下。
虽然夫妻俩不明白,康复后的张毅为何会变得如此抑郁?但他们也希望他能尽快回到从前。
那个快乐,自信的他。
正好赶上礼拜天,一家人就带女儿陪他出来散心。
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再抬眼,已是物是人非。风景虽存,人却不再,泪虽干涸,心仍滴血。
还记得多少个日夜前的现在,她那美丽的面孔,深深嵌入过自己的心扉。
那时,觉得那么幸福快乐,可如今,沧海桑田,绷紧的神经,只能话别那些蜜语甜言。
……
张毅想的入神,完全没有听到有人在叫他。
“小毅……哎!你怎么了?别再往前走了,前面是湖泊啊!”
张天在一旁高呼,但张毅似乎充耳不闻般,依旧向前挪着步子。这一步一步的,他是有多煎熬,没人知晓。
眼看入神忘己之人就要一脚踏进湖里,自己却浑然不知。张天一个箭步,飞快的将他拽到了身旁。
这一幕,当事人虽浑然不觉,一旁却早已引来了众人围观。大家都指着他,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有说年轻人为什么要寻短见的,也有说这人肯定脑子不正常,反正人云亦云。
当中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直接拉着他的手,开始规劝。
“年轻人,想我这垂暮之年,还能心态平和,尽力享受生活。你又何苦为了一些小事,想不开呢?
振作点吧!活着,总会找到一些值得的东西,你还年轻啊……”
老人真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张毅却还向什么没有听到一样。
张天看着这一幕,实在是羞愧难当啊!他急忙跟大家道了歉,遣散了人群。
来到张毅身边,见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真是一言难尽。再次推了推他,又大声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才算是让他回神了。
“小毅你,你怎么回事啊?发什么楞?刚刚多危险!差点就掉进湖里了!”
这下张天是真的生气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严厉的指责张毅。
看到张天生气,他也是一头雾水,急忙叹了口气,解释到。
“刚才,你们都误会了,大哥,我怎么可能寻死呢?
不过是想事想的入神,一时难以自拔而已。”
刚解释完,他的目光又暗淡了下来。
“这样最好!你记住了,你的命可是我救的,我不允许你有轻生的念头,听明白了吗?”
“就是,小毅,你也太不小心了,真是吓死我了。”
“叔叔,妈妈说你要做不好的事,刚刚我们都为你担心呢!”
石敏和女儿,也为他刚刚的行为捏了一把冷汗。
“没有,对不起,大家,我……”
看到如此关心自己的一家人,张毅真是满心惭愧。仔细想想,过去的再怎么不堪,不都已经过去了吗?
至少现在,还有人在意自己吧!
“好了,你也别自责了,小心点就是。”
看着张毅满脸惭愧,自责,张天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了几句。
……
不明白,本来是想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一点,没想成了这种结果。
在之后的一个月,张毅无论上班,还是在家都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工友们关心的问他怎么了,他总是勉强挤出一丝笑,说很好。
这让张天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啊!再看看他整个人,竟然也瘦了一大圈。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这天晚饭过后,张天来到了张毅房间。看他正拿着那张面目全非的照片入神,脸上竟然堵满了哀思。
“可以进来吗?”
他轻轻的敲了敲门框,一眼就陷进了他手中的照片中。
“大哥,你还没睡啊?”
听到张天的声音,张毅急忙放下手中的相片,站起身来到了门口。
“不好意思,大哥,我刚才想事情想的有点入神,连你来了都没发现,快进来吧!”
“重新拿起它,是不是想起点什么了?”
张天没有接话,而是开门见山的问。
“嗯,以前的事差不多都记起来了。现在想想这一生,还真是无趣啊!”
张毅的眸子中似乎有泪光闪烁,那是他拼尽全力想要掩饰,却怎么也办不到的事情了。
直至此刻,他的内心还是有无尽的波涛不停翻滚,那是岁月在他心头,刻意的刀伤。
“兄弟,过去的,并不能代表什么,想开点……”
一声哀怨的叹息弥漫了整个天空,这个夜不算漫长,却显得异常黑暗。忧郁的星辰从心底透露着哀伤,无处掩藏。
那些岁月中藏匿的过往疤痕,你以为不痛了,消失了,也痊愈了。
可它不过是在和你玩捉迷藏,终究会在生命的某个时刻,狠狠地暴露出来,让遗的痛重新补上。
甚至于更胜从前。
不明白为什么往事终成云烟散尽,却还要让记忆为它停留?
是过往锁住了心魄,使足迹难以向前,还是痴迷恋上了悲壮,把这些理所当然,人间常事雕绘的太过忧伤?
可怜的哪里是丢失不见的岁月,和那些渐渐模糊的过往?无人知晓那些长埋久葬生锈的痛,被掘起时又会是几份感伤?
张天听的唏嘘不已,没想到他这个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的好兄弟,竟会有这样曲折坎坷的人生历程。
此刻他看到的张,不再是昨天阳光积极的他,不再是那个曾经轻描淡写,要和过往一笔勾销的他。
而是背负这些无尽痛处,不知该怎么办的张毅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又有什么资格劝他想开,放下呢?
是怎样的痛让他追悔莫及,是怎样的痛让他心如刀绞,又是怎样一份痛,使得他不得不流下让人心酸悲哀的泪水?
张天无从得知,更不知有什么办法,用怎样的安慰,才能化解减轻自己好兄弟的痛。
这庞然大物般,浩瀚无垠的世界又怎么会领会小人物的感伤?别说张天,张毅,就连你我也不过如此。
多上个彷徨迷茫的夜晚,多少次心酸曲折的历程?也就是淡忘了,可当那些疤痕不慎被触碰时,就不会痛了吗?
是,昨天是走了,今天明天也会走。可这是让痛苦消失,跟着走的途径吗?绝对不是!
一如既往的向前,从不停留的只剩时间。它能带给我们快乐,同样伤痛一分不少。
慌乱恍惚间,那滴滴流逝的时光,也变成了锋利的刀刃,一块块,一片片割在心上,还笑着问我们痛不痛?
呵呵!痛吗?也许吧!只是无力反抗已被定格的命运,显得那么苍白,渺小,不堪。
这种种的一切,岂能用一个痛字带过?
逝去的光阴渐渐叠成了伤,想必还是痛苦更甚一筹。要不为什么人在悲伤的时候,总会流泪漫长?而幸福甜蜜的泪花却是少之又少?
那苦涩只是被时间流放,淡化了。那些悲伤的坑洞也只是被盖上了薄膜,乔装着消失了。
你以为不见了,安全了,所以大跨步的向前走。却怎知它会在哪个地方绊你一跤?
再也堵不住,填不上,随时间向你涌来的,就只剩尘土飞扬的思念和痛苦。
自从张毅把所有的事都讲出来后,他也跟着一蹶不振了。工作自那天后再也没去上,家自那天后再也没有回。
他走在大街上,苦笑着问自己,这里属于他吗?他又属于这里吗?他离开了张天的家,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留下,就消失在了晨雾之中……
直到张天发现张毅不见了,怎么也联系不上时,已经是两天后了。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或许是大家无法理解,他这坎坷不公的人生后面,掩藏了多少张泪眼朦胧,依依不舍的面孔。
因为那个凄凉的世界,只属于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