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蜀商行籍汇话,行籍是官家允许的商户组织,所有大小商户都可登录在行籍名册,汇话便是商讨解决商贾矛盾,定价大宗商品,和应对紧急突发事件的时候,最终定夺的是行籍首长,宋承基任了这许多年的首长,凡事公正,不偏不倚,哪家有了难处,还主动帮扶一二,口碑甚好……
行籍二十几位次长也是商贾们选出来的,原本祝、田、沈三家都是次长,自沈括入狱后便把沈家踢了出去。王遁也在次长之列,平日也只随着大家的意思,昨日,他得了宋承基的书信,对今天汇话的意思已略知一二。
宋承基早早在主坐,候着前来的次长们,祝正德坐了左边首位,身后站着周基庭,田馥林一踏进门便拱手与次长们打着招呼:“李兄……王兄……诸位…多日不见……”,
“正德兄……你也来了?许久未见,腿伤可愈了?”一见祝正德在座,田馥林有些意外,这些行籍之事祝正德平日都交与周基庭打理,甚少出面,田馥林走过来坐到对面,祝正德应对一句:“蒙田兄挂念,能走几步路…”
次长们一番互相客套,宋承基手重重地拍了几下桌边:“各位,宋某今次请各位过来,有要事相商……”
瞬间,一堂人停了闲话,齐齐看着宋承基,等着下文,
宋承基肃着脸儿,露出些许愁容:“宋某今年七十有二,任这首长也有七八载了,不周之处,各位海涵”
众次长都是一口同声道:“宋老您言重”“无甚不周呀,言过了…”
宋承基摇头:“事有八九,宋某还是秉着良心裁断,若有一二没如了各位心意,也是难免,此次,宋某非是要论往日功过,因年事已高,确难再胜任此职,这便是最后一次与各位汇话”
各次长们都相互嘁嘁查查议论起来“宋老这意思,要辞了行籍首长?……”“那……谁来继任?”“谁可任此位?王兄,我定举荐你……”“我哪有这德能?”
宋承基这又拍拍桌子道:“这次,各位都效仿着王遁家,去开封府举讼帐吏,免受了这五万银两的罚税,可是?”
各次长应着:“是啊……多亏了王遁奔走相告”“是,大家这还是头一次将职事告上去”“王遁可堪当此任?”
宋承基歪头看看末座的王遁道:“王东家,你便说来此事经过”
王遁站起身来,道了周基庭带李良搭救的实情,又道:“我出大狱当日,便携夫人去祝府道谢,祝东家言告王遁,众商同于蜀川多年经营,都是不易积累的家业,将此举讼细要告知各位家眷,这才把各位搭救出来”
“原来祝东家帮衬着,谢了”“多谢啊……”
田馥林小眼眯着,盯着祝正德:“正德,我说怎都告到开封府,原来如此啊…”
祝正德冷冷笑道:“你家倒不需走这一趟,田兄”
宋承基肃肃脸儿继续道:“既然已摆明了说,我就不卖关子了,我今要举荐祝正德、祝东家来任这行籍首长,各位可有异议?”
除了田馥林没有作声,其他次长都呼应着宋老,“大好的事!”“好!”“好!”
宋承基道:“那便如此定了,我这权印今日起就交予祝东家,这首长座椅嘛,祝东家,你请…”
祝正德全程未言一句,见宋老硬逼他接任,还让了座,便站起身来,躬礼宋老:“宋老,您坐,我即使接任,您也要在此把关才好”
祝正德转身给各位次长一礼:“在坐各位,大多数与祝某相识,各家都有所长,在蜀川经营多年亦是不易,祝某想问商人立身之本,各位可知?”
各次长们都安静下来,不做所答,祝正德续道:“正德不才,略说一二,商之根本立于需,商人之利取于需者,如无买卖交易必不成商,贵胄不需麸粮,贫户不需锦衣,这需者之益自做衡量,上无封顶,下有所限,此为定价根本,再者,商与商共为互需,祝某埠航驿站为主,各位货粮商主便是祝某主顾,同理如是,若互为需者,当彼此扶持互助,同道同志,蜀地商业更将兴盛久长,百姓亦乐生计,此谓商道之志,立身之本”
各次长们皆拍手称赞,“是啊……”“互相扶持才是”“是啊……”
祝正德又道:“各位经受此难,也应有所收获,历来仕贵遮天蔽日,商者如若抱櫡成株,那仕权乱责之象也会收敛一二,祝某愿与各位并行同进!”
各次长都站起身来“说的好!”“我们得抱团取暖啊……”“对,杂捐这样多,不合力不行啊!”“……”
商贾们纷纷赞成,全部推举祝正德为新任行首,田馥林也随风迎雨地道:“祝兄这行首非你不可……”
行籍所,这些商贾们分了几桌宴席,席间多是表达各自拥崇之意,也有所疑所需的,一一趁此时求祝正德的意思,祝正德让周基庭收录下来,一并对应:“各位,容些时日祝某须与宋老斟酌衡量过,再议……”
酒尽人欢,各自散去……
回了祝府,已近子时,祝正德虽乏的紧,仍想去看看华跃,华跃虽最近气色大好,却将旧事忘却的一干二净,祝正德心中悲叹,自己曾与华跃恩爱旧事,一桩桩说与她听,但仍唤不起华跃的记忆……
华跃屋里的灯仍呼呼闪闪的亮着,香玲给华跃盖好了被子,正欲安睡……
“香玲,夫人今日可好些”祝正德进了门便问道,
“东家,夫人今日去晒了太阳,指着钰儿的秋千问我呢”香玲怕吵着华跃低声回话
“奥?问什么?”
“问荡秋千的女孩呢?”
祝正德一听欣喜起来,“夫人记起事了?”
香玲愁眉紧锁摇摇头,“没有……我说那是钰儿的秋千,她又问钰儿是谁……”
“奥……”祝正德失望了,忽又是一脸的落寞,他走到塌前,给华跃拢拢散发道:“睡吧……”
华跃仍视祝正德路人一般,怔怔的眼神与他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