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中,一团篝火在漆黑的夜晚照亮出一个圆圈,火焰中干燥的木头噼啪乱响,向四周迸溅火星,时不时点燃枯草蓬蒿,幸好有一个年轻人一直盯着篝火,熄灭乱蹦的赤红……
“守业兄,你已经好几天没休息。”朱慎担心唐盛的身体和精神,劝说道,“睡一觉吧~就算再愁,也睡一觉吧~”
“……”唐盛沉默,看了眼身边的朱慎等人,叹了口气。何止是唐守业多日没睡,朱慎也一样,那此刻装睡的武当众和颜喜乐亦是清醒着,从始至终都在陪同唐守业——只有那个叫木竹的小伙子睡得很安稳,有点没心没肺。“我……”东木皇太侄似是想说什么,可张张嘴,终是没有讲话,举目眺望南方,神色哀伤。
朱慎也叹口气。唐寅落入南离之手,他这个南离大少爷有些尴尬,作为自小继承神女之德离凡之威的少年人,他自认是怒善堂的成员,愿意为天下苍生付出一切,然而今天,自己的家族攻破平静的无名镇,强行擒拿早就不参与权势争斗的唐子贤,他万感为难,不知以后如何面对家族,面对神女姑祖和离凡姐姐的期待,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和友人。之前他感慨命运,不止是说唐寅,也是哀叹自己,从南离而来,转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南离,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终究无法摆脱南离大少爷的身份——正如唐寅永远是东木城二少爷一样。朱勤思是真不晓得接下来用什么态度与南离接触,陷入了无比的纠结,以至于这几日他如唐盛一般,根本睡不着,谨慎萎靡不堪。“我……”
“噗~”
那朱慎刚要对唐盛说句话,哪成想唐守业突然点出真气封住朱勤思的经络,而后……
“噗噗噗……”
不等颜喜乐和武当众反应过来,唐守业再次出手,制住所有人。
“你这做什么?”朱慎不解。
唐盛踉跄起身,低声道:“我要去南武城。我要去见父亲。”
“不可呀!”颜笑说道,“你父亲是南离最重要的人质,必有高强看守在侧,你救不出他的!”
“我不是要救他,我是去见他。”唐盛说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当该明白,我之于东木城实在是混乱之源,‘皇太侄’的位置尴尬无比,上有龙临天下的伯父,下有两个名正言顺的弟弟,我一个堂侄何以继承大统,而近日,更是连累父亲受关押——大不孝!唉~我无心东木皇位,不愿看到两个弟弟因我走向歧途,更不愿看到父亲受苦,既如此,倒不如弃了‘皇太侄’的名分,心甘情愿去南离领死,想来朱氏应该能叫我看一看父亲吧?”即便不仔细追查情报,唐守业也清楚明白,是唐德和唐安暴露他这个“皇太侄”,他不怨恨两个弟弟,但怕自己大伯因此责罚唐德和唐安。
最后看一下几个朋友,尤其注视颜笑许久,唐盛说道:“您们不要与我赴险,陪我一路已然是仁至义尽,再继续的话,守业恐一生都难以回报诸位的恩德。勤思兄不愿意面对南离,我早清楚;喜乐是怒善堂的公主,不可落入南离之手;武当几位也一样,曾得罪南离的两位少爷,如果受俘,必遭折磨——你们千万别跟着我,守业求你们了。”说话间,唐守业泪流满面,只不过今次不是为父亲,而是感动于友人的情谊。
“诸位,守业去也!”唐盛纵身而起,化作青龙直奔南方。
“守业,不可!”朱慎等人高呼唐盛留下,万不愿他闯入龙潭,但此刻身体受制,却也无能为力,“守业,你这是何苦为难自己呀!”颜喜乐爆哭,大声埋怨自己没有提防唐守业有这般决断。
但不管怎么说,唐德主动投入南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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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身居京城的唐庚得知二弟和侄子相继成为南离的囚犯,愤恨不已,“怎么会这样?!守业怎么会这么傻?!”
二皇子唐德高声道:“父皇,大哥去南离前,还通过天下帮发表一篇声明,表示放弃皇太侄的身份,退出东木城,再与咱们唐家没有瓜葛。父皇,您看看声明吗?”
那唐辅业是个傻蛮子,焦急希望自己父亲认定堂兄的声明,方好褫夺唐守业的“皇太侄”,于是迫不及待把文书往前递,恨不得推到唐庚手里,可是很遗憾,他得到的并非是唐子荣的认可,而是,“啪!”唐庚一掌拍在儿子脸上,直接把他打得头晕脑胀。“你个混账!”青龙大帝怒道,“之前你里通外国,跑去杨康那里泄露守业的所在,我没有处置你,盼着你能自行悔改,没想到你反倒变本加厉,三番五次害自己的堂兄,今天朕非杀了你不可!”
唐子荣盛怒,命令卫兵把儿子拖出去斩首,文武百官赶忙高声替二皇子求情。文德大相吴武说道:“陛下息怒。之前二皇子绝非是里通外国,实乃施展巧计,调走五仙军团,臣可以作证。您误会他了!至于这次……二皇子是恨铁不成钢,焦心堂兄的安危,不是要害他。还请陛下明鉴!”这两句纯粹是为救人的胡说之语,吴浪涛事先完全不知道唐辅业去见杨志鸿。文武百官亦是顺着文德大相的说法给二皇子“狡辩”,安抚唐庚的怒火。
见众人如此,唐庚只能忍下火气,命令卫士带走唐德,禁足于府邸,不得离开,而后询问百官:“诸位,如今之际又当如何?子贤和守业是朕的亲人,朕绝对不能不管他们,一定要救出他们。”
吴武说道:“陛下,朱氏和天阳门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击无名镇,无非是为寻找对等人质,交换庞昔和杨玉,属下认为,一者,我们该尝试暗中营救子贤、守业两位大人,二者则是派人与南离谈判。”其他百官基本也是吴浪涛的说法,再没有其他招数。
“那好吧。”唐庚叹口气,对吴武说道,“这件事由你办。记得,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南离和天阳门如果敢狮子大开口,我们就攻破他们几个城池再谈判!”
“是!”吴武拱手接令。
“另外,关于守业那个声明……”唐庚想了想,“不要回应,任何人问起,直接拒绝回答。”
“额……我明白。”吴武再次接令。吴浪涛理解唐子荣的意思,东木城夺取天下在即,他并不想为弟弟和侄子代价太大,延缓一统九州的步伐,如果真救不了的话,那就只能放弃,那份声明的存在足以叫东木城做些文章,降低己方的名声损失——唐庚愿意做仁君不假,但并不代表着他迂腐懦弱,该有的狠辣,他一点不缺。
仔细讨论一番后,文武百官退下,大殿内只剩下唐子荣一个人,他从龙椅上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看着京城辉煌的建筑群落,低声道:“父亲,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子贤,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