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消除棍的原理并不复杂,它的内部含有一条盗魂泉水凝结而成的水线,可以渗透少量精神力,盗取目标的记忆。
被盗走的记忆会储存在记忆恢复棍中,在记忆恢复棍损毁的情况下,记忆会以烟团的形式散落在外,随着时间流逝消融。
陈浩只需赶在记忆消融前用梦回把它们收集好,压回东方远荣脑子里,治疗就算完成了。
面对如此艰巨的任务,陈浩自然是拒绝三连:“我不行,搞不定,找别人。”
“找谁,找你西门师兄吗?”红姐指了指半躺半坐在椅子上的虚弱木乃伊西门让,痛心道:“你看他这样,哪有多余的精神力救别人?”
“还是说找这位?”她又指向跃跃欲试的楚风翎,“他良心大大的坏啊,你怎么知道他是在救人还是害人?”
夏至举手,兴奋地说:“我,我!这活我也可以干!”
红姐一巴掌将她拍回座位上:“你不行,炼金狂魔还有20%的概率是在救人,你100%是在害人。”
她蔫蔫地收回手,抱臂趴在椅背上。楚风翎踢了脚她的椅子腿,埋怨道:“都怪你,败坏我声誉。”
夏至翘着椅子,张牙舞爪地反击回去。红姐似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头也不会一下,更无制止的意思,只笑眯眯地凝视着陈浩,令他头皮发麻。
“不是,还有小花,她灵修不也是梦回吗?”
花辞犹疑了片刻,道:“我的情况有些特殊……”
“她有细胞壁,干不了。反正现在只有你,爱干干不干拉倒。”红姐直接打断了她,简略道。
到底是修女的关门大弟子,别的不说,独断专横那是学了个十成十。
只是……独断专横可不是社畜应有的品质。
独断专横是战斗形态的红姐的专属。
根据陈浩对北殷红的了解,她的内里又两个不同的形态,一个是他们日常见得较多的社畜形态,一个是战斗形态。
社畜形态的红姐如每个郁郁不得志、任由生活捏扁搓圆的落魄中年人,疲惫、麻木。一旦遇到危机或重大事件,她会迅速切换回战斗形态——那是她成为社畜前的模样,是幽谷战神的第一神使,是留下无数恐怖故事的强大驭灵者。
如果说社畜形态的红姐是不靠谱但和善的热心大姐,那么战斗形态的红姐就是既不靠谱也不和善、手还痒痒随时准备扇人的低配版修女。
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听话去捡东方远荣的记忆烟团,要么挨两个大逼兜,看着东方远荣进手术室当小白鼠。
不幸的话,他的股份说不定也会被抢回去。
思及至此,陈浩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勉力咧开嘴,笑道:“干嘞,师姐您真是好眼力,我最喜欢帮人恢复记忆了。”
活计他是硬着头皮接下来了,后面具体怎么办便是他说了算了。
陈浩的梦回是一个在睡梦里发挥空间更大的灵修,他装模作样地躺了片刻,爬起来嚷嚷着睡不着,需要一些外力帮助。
他的本意是想让人给他唱个安眠曲,加个软枕头,再来杯安神的饮品,或许还可以加个头皮按摩之类的贵宾待遇。怎料不等他进一步暗示,脑后忽遭一记重击,眼前一黑,面朝下栽倒在地。
也算是成功入眠了。意识消散前,陈浩脑中最后浮出的即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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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陈浩站在一片旷野上,天空维持着一种晨昏之间特有的柔和色调,旷野的尽头是燃烧不息的白金火墙。
他看着周围全然陌生的景物,有一瞬的疑惑,不过很快就把这归结为内心世界啥啥的玄乎东西,蹲下身在地上构建出一个窗口,跳了进去。
窗口连接的是外面的真实世界,他以灵魂出窍的方式用第三视角观察着自己熟睡的身体和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朋友们,感觉很是新奇。
“你这么敲他后脑勺真的没问题吗?”
“又不是用记忆消除棍敲的,能有什么问题?”
“哎,等会,让师姐瞧瞧这砖块……哟,还能变塑料袋啊,这一个多少钱哪?”
陈浩听觉似是在讨论暗害自己的凶器,飘低了些,想听听到底是哪个瘪犊子下的黑手。
虚幻的双脚刚落到地上,楚风翎便斜睨了他一眼,指指东方远荣的方向,示意他去干活。
陈浩自是不悦,低低骂了声周扒皮,回身向东方远荣走去。
东方远荣周围还真散落着些大小不一、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烟团。他挑了个最亮的烟团,小心地探入一只手。霎时间,天旋地转,漫天的黄沙如布罩在他头上,将他掩埋在砂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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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赐福,三百年了,我们村子终于出了一个有天资问鼎神座的驭灵者。”
“他的名字是远荣,他将离开贫瘠的沙漠,踏上火神曾走过的征途,摘取远方的荣耀。”
陈浩挣扎着从沙堆中爬出,那些萦绕在耳畔的声音却在他抹开最后一捧沙时消失。他一阵恍惚,又从漫天沙尘中回到了湖心楼阁。
装载着记忆的烟团安静地悬浮在他手心上,他甩甩头,双手合拢压缩烟团,“啪”地把烟团拍进东方远荣的脑袋里。
他又随意地拣了几个烟团瞧了瞧,要么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要么是默片一样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其中内容不是修炼就是收债,相当无趣。
陈浩没了窥探东方远荣记忆的兴趣,机械地重复着把烟团搓实、塞回脑子的动作。
随着塞入东方远荣脑中的烟团越来越多,他逐渐不复先前笑呵呵傻兮兮的模样,表情几度变化,眼珠在眼眶里飞速转动。陈浩分毫不曾注意,全神贯注地继续塞着烟团。
“你不搅拌一下吗?”
楚风翎的话让陈浩手中的动作一滞,他疑惑地回头,问道:“搅拌……?”
夏至左右晃了晃头,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又不能确定他具体的方位,最后干脆朝着面前半倒不倒的架子解释道:“你应该把那些散落的记忆烟团聚在一起,搅一搅,搓成一个团塞回去。不经混合一个一个塞回去会引发一些问题……大概的表现和精神分裂差不多。”
陈浩傻眼了:“开始前也没人跟我说啊!”
“你也没说你不知道嘛。”夏至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大脑会自行调节,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好的。实在好不了问题也不大,这年头谁没点精神问题?”
常言道,话糙理不糙,可她这话未免也太糙了些。尤其是这话还是从明显有精神问题的夏至口中说出来,不免有些可笑。
忽然,一阵天摇地动,足有两米粗的多节鞭冲开杂乱地堆在废墟上的建材垃圾,犹如海怪触手缠住尚且完好的一半建筑,疯狂地晃动起来。
被塞进东方脑子里的烟团弹珠一样从他额前一个个蹦了出来,东方远荣的神情也从复杂瞬间变回了笑呵呵傻兮兮。
陈浩瞠目结舌,磕巴了好一会,惊道:“这东西还能掉出来吗!”
楚风翎扶着墙稳住重心,抽空用余光扫了一眼,道:“塞的时候没抹匀的话是会有一定概率导致这种情况。”
“什么叫没抹匀啊!我们在修补一个人的记忆诶,你不要说得像是修墙刮腻子好吗?!”
红姐一边把行动不便的西门让拴在横梁上,一边喊道:“陈浩,回你自己身体里——他能听到吗?谁转达一下,让他别管那些记忆团了,先从梦里醒过来!”
离陈浩身体最近的夏至抬高腿,用尖细如针尖的鞋跟戳了下他的胳膊。收到外部刺激的陈浩一哆嗦,立马醒了过来。
北殷红见他已经脱离了梦境,召出魄灵,锁链从天而降,砸穿楼板,深埋入地下。时间仿若按下了静止间,飞起的木屑定格在空中,以缓慢到难以察觉的速度执拗地循着原定轨迹移动。
在这连呼吸都格外费劲的空间中,唯有北殷红行动自如。她不疾不徐地劈开挡在窗前的鞭子,无所凭依地漂浮在半空,俯视着站在湖面上的四尾蝎。
“你居然真的用原生体来了。”
四尾蝎微微躬身,假笑着说:“师姐的要求,生鹤不敢不从。”
红姐沉默良久,末了,叹息一声,道:“我已经不是你师姐了。”
“是吗,那太糟了,我要怎么称呼您呢?‘妈妈’吗?”
陈浩现在虽然动弹不得,但在心里掐指一算,觉得四尾蝎的症状与记忆清除后的东方远荣有些许相似之处,只不过一个犯病对象是修女,另一个是红姐。
四尾蝎惨然一笑,自嘲般呢喃道:“你当然不会允许我这么叫,因为你心中的孩子不是我。可除了我,谁又有资格当你的孩子呢?”
他脑后的辫子似有生命地翕动着,卷起、弹射散开,将湖心楼阁残存的完整建筑横劈出一个大豁口。
四尾蝎定定地凝视着暴露在豁口中的几人,目光流转,最后停在了陈浩头上。
“我要杀了他。”
“啊?不是,又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