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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功亏一篑

围棋血风录 裁心斋 2209 2024-07-07 13:31

  最后一轮的对手并不强,一共只赢过五局,和二十六胜的尹子濯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这盘棋尹子濯志在必得。

  比赛一开始,对方就率先在角部祭出一个芈氏飞刀。这个变化也来自于ai的招法,后经中国选手芈昱廷改进,形成了一场极其复杂的战斗,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吃大亏。

  尹子濯对其中的一些变化只能算一知半解,也是因为电脑配置的问题,没办法进行深入研究。他有机会主动避让,可在局部稍稍亏损。就是因为不想损这一点,两人在角部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下着下着,尹子濯突然停了手,发现自己少交换了一个次序。正是由于这一疏忽,原本净杀的棋变成了劫杀。

  劫是围棋里一种特殊的棋形,双方两颗子形成了互吃的状态,即使将对方的子提掉,对方也能反提回来,这样一直循环下去,棋局就无法结束。为此特别做出了一条规定,劫的状态下,一方被提子后,不能马上反提回来,而要过一手以后才能反提。为了防止对方立即将劫补上,就要找一个先手,逼迫对方应一手,再把劫提回。这个先手就是劫材。所以,能不能打赢一个劫,关键在于劫材够不够多。

  现在的局面下,双方都没什么劫材,所以尹子濯还是可以将对方吃掉。但代价是,对方可以在另一个地方连下两手,而且几乎任意挑一个地方,尹子濯都来不及防守。

  想到这里,尹子濯出了一身冷汗。其实,只要刚才一路打着一下,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劫争,是白白的亏损。可局势已不容他再回头,他只好闭着眼一路走下去。

  最后的结果是,尹子濯把本该吃住的一块棋吃掉了,对方却穿掉了他的一个小目大飞守角,胜负的天平立即向对方倾斜。

  角地被穿后,尹子濯不仅损失了实地,还多出来两块弱棋,陷入了对方的攻击中。四五十手后,他终于把这两块棋安顿好,实地差距却近一步拉大。

  放到平时,这样的棋局他早就投子认输了,但今天的比赛关系到他的职业前景,断不肯如此放弃,只好再做些无谓的抵抗。他到对方空里搞出一块棋,极力想做活。

  可作战空间过于狭窄,对手几乎没动脑子,随便跟着应,便把尹子濯的棋杀掉了。

  到了这时,尹子濯已经心如死灰,清楚再无翻盘的机会。他拿起两颗子,放在棋盘右下角,表示认输。

  对方平淡地欠了欠身,说:“多谢指教。”本来这局胜负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他的总用时还不到一个小时。

  尹子濯看看表,还不到四点,这么一盘重要的棋,结束得实在太早了。

  他没心情再待下去,签完成绩表,便出了棋院。

  不需要看排名他就知道,自己又失败了。冲段这么多次,一次次倒在最后关口,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吗?他认为自己下得很好,比很多定段成功的棋手都好,为什么不能获得成为职业的机会呢?

  他不想回家,不知道怎么向父亲解释。但他又无处可去,双腿还是不自觉地往家迈去。

  尹鹏正在准备晚上的庆功宴。虽然只有父子两个,他却炒了一桌子菜。看到尹子濯回来,他有些意外,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早?赢得很轻松?”

  尹子濯往椅子上一坐,有气无力地说:“输了。”

  “输了?”尹鹏大叫一声,把炒勺掉在了地上。

  “唉--”他长长的哀叹一声,抱头蹲在了地上,埋怨道:“这怎么办啊!又忙了一年,还是白费。你这么不争气啊,年年都赢不下来,马上就超龄了,到时候怎么办?我看棋也别下了。”

  “我考大学去。”尹子濯低声说。

  “考大学?你几年没好好念书了,拿什么考大学?大学也别考了,我给你找个工作,出去送外卖吧。你也知道知道生活多不容易,我这些年供你学棋,你就年年都是这结果。全浪费了,啥也别指望了。”

  “我不送外卖,我找个地方教围棋。”

  “别跟我说围棋,你这一辈子就毁在围棋上了。定不上职业说什么也白搭。再下围棋你早晚得饿死。还是得先学挣钱,哪怕你先给我挣个一百块钱,自己能吃上饭再说。别再让我天天喂着你吃。”

  尹子濯被他骂得心头火气,他猛地站起来,吼道:“我不用你喂,我饿不死。”说着,就跑出了家门。

  尹子濯本来就很失落,再被父亲一骂,失落更变成了绝望。好在不管怎样,总算把定段失败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他觉得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沿着马路恍恍惚惚地走着,一直走到了梁河边。他上了大桥,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下面的河水黑漆漆的,不时泛起白色的浪花。四周不见行人和车辆,好像世界已经默许了他的孤独。

  他今年只有十八岁,却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压力。在冷冰冰的棋盘上,胜负是如此残酷,一念之差就可以让人的一生完全改变。定不上段,就意味着不能再靠围棋来生活,这让他顿觉之前的人生浪费了,而之后的人生将毫无意义。生命或许就像面前的这条河流一样,不是所有河流都能汇入海洋,有的也会在中途转入地下,或是突然不知所终,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然呢?想到这里,他感到一种释然,原来生命并不是要达成某种目标,它会自然而然地去向该去的地方,要违逆它是多么荒谬。他不想再见父亲,也不想再见老师和同学。他累了,只想安安静静地再也不被打扰,没有定段赛,没有胜负,也没有围棋。

  他跨过了桥栏杆,用脚跟踩在世界的边缘回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向前一跃,跳入了奔涌的河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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